宠儿

白人们认为，不管有没有教养，每一张黑皮肤下都是热带丛林。不能行船的急流，荡来荡去的尖叫的狒狒，沉睡的蛇，觊觎着他们甜蜜的爱人血液的红牙床。从某种意义上讲，他讲，他想，他们说对了。黑人越是花力气说服他们，自己有多么温柔，多么聪明，仁爱，多么有人性，越是耗尽自己向白人证明黑人的某种不容置疑的信念，他们体内的丛林就越是深密、纷乱。但它不是黑人们从另一个（可以忍受的）地方带到这个地方的丛林。它是白人在他们体内栽下的丛林。它生长着。它蔓延着。在生命之中、之间和之后，它蔓延着，直到它最终侵犯了栽下它的白人。

“告诉我，斯坦普。”保罗D的眼睛潮湿了。“就告诉我这一件事一个黒鬼到底该受多少罪？告诉我。多少？” “能受多少受多少，”斯坦普・沛德说，“能受多少受多少。”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他只记得，要扒开须子找到顶尖，得用指甲抵在下面，才不至于碰破一粒。 扒下紧裹的叶鞘，撕扯的声音总让她觉得它很疼。 第一层皮一扒下来，其余的就屈服了，玉米穗向他横陈羞涩的排排苞粒，终于一览无余。玉米须多么松散。禁锢的香味多么飞快地四散奔逃。 尽管你用上了所有的牙齿，还有湿乎乎的手指头，你还是说不清，那点简单的乐趣如何令你心旌摇荡。 玉米须多么松散。多么美妙、松散、自由。

Time never worked the way Sixo thought, so of course he never got it right.

No matter what all your teeth and wet fingers anticipated, there was no accounting for the way that simple joy could shake you. How loose the silk. How fine and loose and free.

丹芙眨落新鲜的眼泪，靠近她——渴盼着一句话，一个宽恕的信号。

他只是簇簇梅花指引下的一个黝黑、褴褛的形象，紧紧追随着它们的芳痕。

这个女人因为爱她的孩子们而第三次放弃了——她正幸福地航行在一条冻结的小河上。

Behind it various cloths hung, each in some stage of drying.

Sethe had not heard the walking, but suddenly she heard the standing still and then she smelled the hair.

所以，虽然这次狂欢节连平庸都够不上（那就是为什么一个“黑星期四”得到认可），它还是给了四百名黑人观众一个一个又一个的刺激。 So, although the carnival was a lot less than mediocre (which is why it agreed to a Colored Thursday), it gave the four hundred black people in its audience thrill upon thrill upon thrill.

He fell in with a groan and the woman helped him pretend he was making love to her and not her bed linen. What he might call cowardice other people called common sense.

因为即便在地狱里，一张黑脸也不可能上报纸，就算那个故事有人想听。 Because there was no way in hell a black face could appear in a newspaper if the story was about something anybody wanted to hear.

鲍恩·约叔亚，他把妻子让给主人的儿子时给自己重新起了名字。 Born Joshua, he renamed himself when he handed over his wife to his master's son.

“ Sure you can,Lu. Come on,” said Amy and,with a toss of hair enough for five heads, she moved toward the path.

“It's gonna hurt, now,”said Amy.“ Anything dead coming back to life hurts.”

仿佛是“林间空地”来到了她身边，带着它全部的热量和渐渐沸腾的树叶；女人们的歌声则在寻觅着恰切的和声，那个基调，那个密码，那种打破语义的声音。一声压过一声，她们最终找到的声音，声波壮阔得足以深入水底，或者打落栗树的荚果。

他舔了舔嘴唇。“嗯，如果你要我的看法——” “我不要。”她说道，“我有我自己的。”

“别跟我说该怎么做。永远永远也别跟我说该怎么做。”

“遭罪吗？但愿她死得不遭罪。” 塞丝摇了摇头。“轻柔得像奶油似的。

他们并没有彼此拉着手，可是他们的影子却拉着。塞丝朝左看了看，他们三个是手拉着手滑过灰尘的。也许他是对的。一种生活。

她已经习惯于没有人为她祈祷了一一但这肆意飘荡的嫌恶却是新的。那不是白人——这一点她还能肯定一一所以只能是黑人了于是，她全明白了。是她的朋友和邻居在生她的气，因为她走得大远，施与得太多，由于不知节制而惹恼了他们。

她选择了让他高兴的那件难事从来没问他那个常常令她自己困惑的题：为什么？一个混到六十岁、走起路来像三条腿的狗似的女奴要自由干什么？当她双脚踏上自由的土地时，她不能相信黑尔比自己知道得更多；不能相信从没呼吸过一口自由空气的黑尔，居然懂得自由在世界上无可比拟。她被吓着了。

于是丹芙就着姐姐的血喝了妈妈的奶。

没有人来警告他们，他也根本不相信是整天累死人的胡吃海塞让他们变得钝了，而是别的什么一比如，唉，比如卑鄙一一使得他们袖手旁观，或者置若罔闻，或者对他们自己说，别人可能已经把消息传到了蓝石路上一个漂亮女人住了将近一个月的那所房子里。

这个侮辱又招来了哀悼者们的侮辱：在百二十四号的后院里，他们只吃自己带来的食物，却不碰塞丝的她也不碰他们的，而且不许丹芙碰。就这样，将她解放了的生命奉献给了和团结的圣贝比・萨格斯，在做慢、恐惧、遣责与恶意相交错的舞蹈中安葬了。城里差不多所有人都盼着塞丝倒霉。她的不讲理和她的自高自大似平该遭报应……

在此之前，是丧失儿女的六十年，那些把她的生命大嚼一番再像根鱼刺似的吐出的人得了他们；然后是她的小儿子赠给她的自由的五年，他用自己的未来买来了，或者说换来了她的未来，这样，无论他如何，她都会有个明天一也同样会失去他；去获得一个儿媳妇和几个孙儿，再看到那个儿媳妇杀害自己的孩子们（起码是企图杀害），去归属一个自由黑人的集体一一去爱他们和被他们爱、去指教和被指教、保护和被保护、喂养和被喂养——然后再让那个集体退回去，同她保持一段距离一一，就算是一个圣贝比・萨格斯，也能被此耗尽心力啊。

如果她的眼里有悲伤，他是会理解的；可是本该有悲伤的地方却存着冷漠。 “你连着三个星期六没去‘林间空地了。”他对她说。她把头扭开，去扫视沿街的房子。 “人们都来了。”他说。 “人们来；人们去。”她答道。

保罗・D曾经让我相信，外面有个世界，我能在那里生活。本来应该明白的。从前挺明白的。不论我的门外发生了什么，都与我无关。世界就在这间屋子里。这里一切都有了，别无他求。

“他在那儿才睡了没几天。” “一天也不应该！你全都知道，就是不帮他一把？这可不像你说的话，艾拉。我和你一起把黑人们从水里拉上来有二十多年了。现在你说你不能给一个男人一张床？还是个能干活的男人！一个能自已养活自己的男人。” “他要是开口，我什么都会给他。” “怎么一下子需要起那个来了？” “我跟他没那么熟。” 你知道他是个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