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日集

今年的國慶日是在青天白日旗裡過的了，這自然就很夠可喜了。即使沒有政治意義，我也很反對那不好看的五色旗，雖然因此受到國家主義者（現在多已投誠了罷？）的怨恨也並不反悔。現在這張旗換掉了，而且北海橋上的高牆也已拆去，這就盡夠使我喜歡了，我覺得已經『獲得』了一個不曾有過的好的國慶日，——此外哪敢還有什麼別的奢望呢。我為表示我的真誠，將於是日正午敬乾一杯白乾，以賀民國十七年的國慶日，並以弔十七年前的今日武昌死難的諸烈士之靈！

一本书的价值，排印，校对，纸张装订，要各占二成，书的本身至多才是十分之四，倘若校刊不佳，无论什么好书便都已损失了六分光了。

譬如谈革命文学的朋友便最怕的是人生的黑暗，有还是让它有着，只是没有这勇气去看，并且没有勇气去说，他们尽嚷着光明到来了，农民都觉醒了，明天便是世界大革命！至于农民实际生活是怎样的蒙昧，卑劣，自私，那是决不准说，说了即是有产阶级的诅咒。关于妇女问题也有相似的现象，男子方面有时视女子若恶魔，有时视若天使，女子方面有时自视如玩具，有时又视如帝王，但这恐怕都不是真相吧？人到底是奇怪的东西，一面有神人似的光辉，一面也有走兽似的嗜好，要能够睁大了眼冷静地看着的人オ能了解这人与其生活的真相。

表面是中华民国，也有了民国的法律了，然而上上下下都还是大清朝或以前的头脑，确信“女子是所有物，犯奸该死”，只看这两件杀奸案可以为证。中国现在到底不知道还是什么时代，至少总还不像民国，连人权都没有，何论女权？ 我看那班兴高采烈的革命女同志，真不禁替她们冤枉！（你们高兴什么？）

我又记得题词中有这两句：“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我很喜欢这种态度，这是一种文学的心情，不汲汲于功利，但也不是对于人事完全冷淡，只是适中地冷静处之罢了。 引自 聊斋鼓词六种序

中國近來講主義與問題的人都不免太浪漫一點，他們做著粉紅色的夢，硬不肯承認說帳子外面有黑暗。譬如談革命文學的朋友便最怕的是人生的黑暗，有還是讓它有著，只是沒有這勇氣去看，並且沒有勇氣去說，他們盡嚷著光明到來了，農民都覺醒了，明天便是世界大革命！至於農民實際生活是怎樣的蒙昧，卑劣，自私，那是決不準說...

...我的意思是偏於智識階級的一邊，一切運動多由他們發起煽動，已是既往的事實，大眾本是最「安分守己」的，他的理想世界還是在辛亥革命以前，如沒有人去叫他，一直還是願意這樣睡下去的：智識階級無論是否即將被「奧伏赫變」的東西，總之這是他們的責任去叫醒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