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日记

作者: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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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门摘录

皇帝说的就是现在北京城中心的北海公园,清朝时是皇家园林(现在这处园林的南部是中国共产党中央和国务院所在地,最南边的大门现在叫新华门,□□□□□□□□□□□□□□即在这个门前)。

当年画毛泽东像只能用暖色。

大乱里总有小静。“文化大革命”时去东北长春,武斗的枪炮声中却听得见附近一扇窗被风吹得一开一合,自得其乐。几个人躲在二楼互相聊初恋,叮的一声,流弹打在窗子的铁杆上,折下来钻进朋友的脑袋里。因为太突然,脑含着子弹的朋友又说了一两句话才死掉。

餐厅里有四扇中国屏风画,画的是中国的八仙祝寿,按规格应该是八幅,不知是谁画的。从女人的眉型看,应是清代的作品,画得真是好,博物馆级的藏品。八仙是给西王母祝寿,大概当年是给哪位老太太过寿的礼品。我们就在这四张画前吃饭。

我很喜欢斯台方诺的小铺子,三张厚木工作台,墙上挂满工具和夹具,房沿下吊着上好漆的琴。斯台方诺先生还在提琴学院教课没回来,他的儿子俯在工作台上做一把琴,说他就要服兵役去了。门口挂着一条中国学生送的字“心静自然凉”,多谢不是“难得糊涂”。

意大利的北方很像中国的华北,连麦田里的槐树都像,白蒙蒙的暑热也像,北面的阿尔卑斯山余脉几乎就是燕山。波河平原和丘陵上散落着村镇,村镇里都有教堂。河北的霸县、静海一直到山东,也是这样,常常可以看见教堂。

再见到奥米的时候,我提到《木鞋树》里的教堂钟声。奥米在阳光下眯起眼睛,说以前教堂的钟声就是现在的电视,钟声是一种语言,农民可以在钟声里听出天气预报,村里谁死了,谁结婚了,火警也靠钟声来传达。这种语言现在失传了。

有的时候我一整天都在看漫画。我还记得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在课桌底下看德国卜劳恩的漫画《父与子》,被一脸杀气的女老师没收。我猜她一定拿回家去看了,一直没有还给我《父与子》,不还就不还吧,脸上的杀气总该化解一点吧?

早上一点,安德雷与Alessandro联系好去他们家看篮球决赛,Alessandro警告我们不要大声叫,之后两口子去睡觉。Simona很高兴地给我看她得的奖怀。 Alessandro两口子养了一只白猫,不睡觉,抓门,窜来窜去,努力分散我们对篮球的注意。可怜的猫,你不知道今天是决赛呀!

我猜很多药是神农跟踪动物才发现的。现在的新药仍然是动物先吃,之后才给人吃。 我在乡下时有过一条狗,它被咬伤后从来都是自己跑进深山找各种草吃,一两天伤就好了。狗甚至会自己接骨,乡下很少看到瘸腿的狗。我曾经跟踪过一条腿伤了的狗进山,半路上它停下来,眼神忧伤,不肯再走,我于是知趣地回头离开。

扬州的令人留恋,唐朝有个叫张祜的诗人甚至用“人生只合扬州死”来形容。到了公元十七世纪的清初,扬州因为成为全国盐运中心的关系,达到了繁荣的顶峰。 据统计,当时,比如康熙年间,全国的年收入是二千三百多万两银,而扬州的盐商每年要赚一千五百多万两,超过国家的岁入的一半。 乾隆五年(一七四O),一个叫汪应庚的商人自己出钱赈饥荒,“活数十万人”,当然我们也要知道当时一个村塾先生每月收入低到不足一两银。

下午和朋友在顶楼阳台上闲谈,漫无边际。 人世一大快乐就是与朋友闲扯终日,不必起身。 这一点欧洲人与中国人最像。美国人是在电视机前面,不断地用遥控器换频道。

在路边坐下时,教堂的钟声响了。 我想起年初在庞贝古城,遗址中古罗马人家居甚小,而广场、庙堂、浴场一类公共场所均很大,地中海的文化,公共生活是最重要的吧? 古罗马讲究修辞,重视讲演,意大利人善言谈,滔滔不绝,在门口告别可长达一个小时,我等在一边观察以消磨时间。意大利电影对话甚长,这都是古代公共生活的影响吗?

中国戏曲的开场锣鼓与意大利歌剧的序曲的早期作用相同,就是镇压观众的嘈杂声浪,提醒戏开始了,因为那时中国欧洲都一样,剧院里可以卖吃食、招呼朋友和打架。 前些年伦敦发掘十九世纪的蔷薇剧场遗址,发现里面堆满了果壳。 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大概是在果壳的破裂声中,说出“生存还是灭亡”(to be or not to be)这个名句的吧?

一六二七年,威尼斯建成欧洲的第一个歌剧院。这一年明朝的熹宗皇帝驾崩,思宗,也就是明朝最后一个皇帝即位,此时距中国歌剧——元杂剧的黄金时期已去四百年,明杂剧的杰作《牡丹亭》也已轰动了三十年。

剧场艺术活动的快乐,包括排队买票。 帕瓦罗蒂一九八六年到北京演出,我和朋友在剧场外转来转去,终于买到八十元一张的黑市票,飞奔进去。 八十块钱,三个多月的工资,工资月月发,活生生的帕瓦罗蒂却不是月月可以听到的。

旋律是感受的,不是思考的。犹太人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笑了。 其实上帝一思考,人类也会笑,于是老子说“天地不仁”,“不仁”就是不思考。

三日 还是不加“第”吧。人世间的无聊,常常只因为煞有介事。庄周昨天若笑了的话,今天倒可以给他老人家来个措手不及。 庄子讲“无为”,讲得精彩,却做了有为的事,写了《庄子》。庄子讲相对也讲得精彩,于是放心讲无为,天底下第一等聪明汉。 讲哲学,庄子用散文,老子用韵文,孔子是对话体,两千年来,汉语里再也没有类似他们那样既讲形而上也讲形而下的好文章了。现在是不管有道理没道理,都叙述得令人昏昏欲睡。间或有三两篇好的,就一读再读,好像多读就会多出几篇来。

因为偏头痛,三年前把酒戒了。我曾与朋友说过,如果有一个人突然把烟或酒 戒了,千万不要和他们交朋友,他既然狠心到可以戒烟戒酒,还有什么不可以做的 呢?如今我说过的话在我身上得到报应。

(现在这处园林的南部是中国共产党中央和国务院所在地,最南边的大门现在叫新华门)。

三年了。(按,此段有删节。)

□□□□,三年了。

人世就是这样,会静静地突然想到忽略了极熟的东西。我有一个朋友一天忽然说,好久没有吃醋了,当即到小铺里买了一瓶山西老陈醋,坐在街边喝,喝得眼泪流出来。

中国小说古来就是跟着世俗走的,包括现在认为地位最高的《红楼梦》,也是世俗小说。小的时候,院子里的妇女们没事会聚到一起,一个识字的人念,大家听和插嘴,所以常常停下来,我还记得有人说林姑娘就是命苦,可是这样的人也是娶不得,老是话里藏针,三百六十五天可怎么过?我长大发现“知识分子”都欣赏林黛玉。

晚上Luigi开了他爸爸的车,接了乔万娜,我们到山上的教堂前看这个城市。红屋顶们刚被雨洗过,暮色潮湿。 街灯里,古老的宫殿和教堂周围行人稀少, Luigi忽然说每次回来都是在父母那里,很久没有看到朋友了,今天下雨,恐怕在街上还是遇不到朋友。人世就是这样,会静静地突然想到忽略了极熟的东西。我有一个朋友一天忽然说,好久没有吃醋了,当即到小铺里买了一瓶山西老陈醋,坐在街边喝,喝得眼泪流出来。

篮球是长人的运动,我在美国看篮球赛现场,有时会错觉回到了史前,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看恐龙打架。

人世间的无聊,常常只因为煞有介事。

旋律是感受的,不是思考的。

剧场艺术活动的快乐,包括排队买票。帕瓦罗蒂一九八六年到北京演出,我和朋友在剧场外转来转去,终于买到八十元一张的黑市票,飞奔进去。八十块钱,三个多月的工资,工资月月发,活生生的帕瓦罗蒂却不是月月可以听到的。

人世亦如此,无时无刻不聪明会叫人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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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阿城

阿城

阿城,本名钟阿城,一九四九年生于北京。杂家,文字手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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