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随全集

创始者是功首也是罪魁，法久弊生。

圆荷浮小叶，细麦落轻花（《为农》）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没。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人无癖不可与之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之交，以其无真气也

行香子 不作超人。莫怕沉沦。一杯杯、酸酒沾唇。读书自苦，卖赋犹贫。又者般疯，者般傻，者般浑。 莫漫殷勤，徒事纷纭。浪年华、断送闲身。倚阑强笑，回首酸辛。算十年风，十年雨，十年尘。

破阵子 吾既选稼轩词二十首而为之说，今日复取其全集读之，觉其《鹧鸪天·徐衡仲抚干惠琴不受》一章，自为写照，极饶奇气。遗却未说，真遗珠也。因赋此章以见意云。 月落青灯无语，日高窗影初移。洄溯精魂千载上，异代萧条一泪垂。吾狂说似谁。 已恨古人不见，后来更复难期。要识当年辛老子，千丈阴崖百丈溪。庚庚定自奇。 破阵子 前章既就，自诵一过，仍未见意，复成此阕。 落落真成奇特，悠悠漫说清狂。千丈阴崖凌太古，百尺孤桐荫大荒。偏宜来凤凰。 应念楚辞山鬼，后来独立苍茫。孤愤一弹双泪堕，不和南风解愠章。先生敢自伤。

读书多而神劳，毋宁读书少而神逸。劳则纷无所得，逸则静有所会也。 读书之法，宁迟勿快，宁静勿慌，宁少勿多，宁拙勿巧。

古今诗人，提起彭泽，那个又不是极口赞叹，何止老辛一人？然而他人效陶、和陶，扭捏做作，只缘人品学，不能相及，用尽伎俩，只成学步，捉襟见肘，百无是处。稼轩作词，语语皆自胸臆流出。深知自家与陶公境界不同，只管赞叹，并不效。所以苦水不但肯他赞陶，更肯他不效陶；尤其肯他虽不效陶，却又了解陶公心事。此不止是人各有志，正是各有能与不能，不必缀脚跟、抬牙慧耳。……不见道：只因爱之极，不觉遂以爱之者谑之。

而且此处说是写山固得，说是这老汉夫子自道，又何尝不得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稼轩这老汉作此词时，其八识田中总有一段悲哀种子在那里作崇，亦复忒煞可怜人也。其实又岂只此一首？一稼轩长短句，无论是说看花饮酒或临水登山，无论是慷慨悲歌，或委婉细腻，也总是笼罩于此悲哀的阴影中。

秦会之有言：“作官如读书，速则易终而少味。”此语甚妙。如引而申之，不独似惜福之语，且亦大似见道之言也。张宗子为其弟燕客作传，亦引会之此语，且病燕客欲速一念，卤莽灭裂之报，趣味削然，不堪咀嚼。而结之日：“孰意吾弟之智，乃出秦桧下哉？”宗子是妙人，固应又有此妙语。这也不在话下。苦水则谓秦会之此语，不独是作官与读书之名言，如改速为好尽，亦可以之论文。

又如低语诉情，正自绵密，而忽然呵呵大笑。

须看他“老冉冉兮花共柳”是怎的般风姿？“是栖栖者蜂和蝶”是怎的般情绪？要在者里，体会出一个韵字来，方晓得稼轩何以不求与古人异，而自与古人不同；何以虽与古人不同，却仍然与古人神合。

“春色”三句，苦水不理会这闲账结尾。“是离人泪”，苦水直报曰：不是，不是，再还他第三个不是。几见离人之泪如斯其没斤两也耶？亏他还说是细看。因知老坡言情并非当家。刻骨铭心，须让他辛老子出一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