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谈话录

一些个别的研究者和作者人格上的欠缺，是我们当今文学界一切弊病的根源。特别是在批评界，这种缺点对世界不利，因为它不是混淆是非，就是用一种可怜的真相去取消对我们更好的伟大事物。 以往世人都相信路克里蒂亚和穆修士·斯科夫拉的英勇，并且受到鼓舞。现在却出现一种历史的批评，说这样的人根本不曾存在，他们只应该看做罗马人的伟大的鉴赏力所虚构出来的寓言。这样一种可怜的真相对我们有什么用处呢？如果罗马人足够伟大，有能力虚构出这样的寓言，那么我们至少也应该足够伟大，去相信这样的寓言。

如果诗人只复述历史家的记载，那还要诗人干什么呢？诗人必须比历史家走得远些，写得更好些索福克勒斯所写的人物都出那位伟大诗人的高尚心灵。莎士比亚走得更远些，把他所写的罗马人变成了英国人。他这样做是对的，否则英国人就不会懂。

1825年4月20日（学习先于创作；集中精力搞专业） 歌德今晚让我看了一位青年学生的来信，他要求歌徳把《浮士德》下卷的提纲给他，因为他有意替歌德写完这部作品。他直率地、愉快地、诚恳地陈述了自已的愿望和意见，最后大言不惭地说，目前所有其他人在文学上的努力都一文不值，而在他自己身上，一种新文学却要开花吐艳了。 hhh写论文开题报告的我们如是 (●—●)

最大的艺术本领在于懂得限制自己的范围, 不旁驰博骛.

假如我是个君主，我决不把凭出身和资历逐级上升、而现已到了老年、踏着习惯蹒跚爬行的人摆在高位，因为这种人成就不了什么大事业。我要的是青年人，但是必须有本领，头脑清醒，精力饱满，还要意志善良，性格高尚。这样，统治国家和领导人民前进，就会成为一件乐事！但是哪里去找愿意这样做、这样用得其才的君主呢？

如果一个有才能的人想迅速地幸运地发展起来，就需要有一种很昌盛的精神文明和健康的教养在他那个民族里得到普及。

一个人只要能把一件事说得很清楚，他也就能把许多事都说得清楚。

一般来说，一个人最有意义的时期是他的发展时期，而对于我来说，这个时期已随着那几卷详细记述的《诗与真》的完成而结束了。此后我和世界的冲突就开始了，这种冲突只有在所产生的结果方面才能引起兴趣。

我们赞同的东西使我们处之泰然，我们反对的东西才使我们的思想获得丰产。

会我们谈到英国文学、莎士比亚的伟大以及生在这位诗坛巨人之后的一切剧作家的不利处境。 歌德接着说，每个重要的有才能的剧作家都不能不注意莎士比亚，都不能不研究他。一研究他、就会认识到莎士比亚已把全部人世的各种倾向，无论在商度上还是在深度上都描写得竭尽无余了，后来的人就无事可做了题只要心悦诚服地认识到已经有一个深不可测、高不可攀的优异作家在那里，谁还有勇气提笔呢！

歌德说，“假如拜伦有机会通过一些强硬的议会发言把胸中那股反抗精神发泄掉，他就会成为一个较纯粹的诗人。但是他在议会里很少发言，把反对他的国家的全部愤怒情感都藏在心里，没有其他方式可发泄，于是就用诗的方式发泄出来了。所以我可以把拜伦大部分表示否定态度的作品称为被扣压的议会发言”，我想这个名称对他那些诗不能说是不合适的。”合个一

“大家常常说，我的运气特别好。我自己呢？我不想抱怨什么，也不想对我一生的旅途挑剔什么。我只能说，我这一生，大都是在辛苦地工作着。这么说吧，我已经七十五岁了，可在我之前七十五年的岁月中，鲜少有哪个月过得轻松自在。山上的石头一直在向下滚，我就好像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一样，一直不停地努力地将它向山上推去。我的编年史就是要将我此处的意思，明明白白 地说给大家听。 ‘为报答世界，你会做出某些贡献来讨好世人。到小心，世人将不会再给你机会来做同一件事了。’

歌德说道，“但作为作者本人，我明明白白地知道，假如我没有凭借着预感将世界装在我的心中，那么，我所拥有的经验不过是坐井观天而已。就好像光与颜色每时每刻都在包围着我们，但假如我们的眼睛看不到光和颜色，那我们又怎会发觉它们呢？”

我只劝你坚持不懈，，牢牢地抓住现实生活。每一种情况，乃至每一顷刻，都有无限的价值，都是整个永恒世界的代表。

我不免想，席勒对哲学的倾向损害了他的诗，因为这种倾向使他把理念看得高于一切自然，甚至消灭了自然。凡是他能想到的，他就认为一定能实现，不管它是符合自然，还是违反自然。 席勒的特点不是带着某种程度的不自觉状态，仿佛在出于本能地进行创作，而是要就他所写出的一切东西反省一番。因此他对自己做诗的计划总是琢磨来，琢磨去，逢人就谈来谈去，没有个完。 我的情况却正相反，我从来不和任何人，甚至不和席勒，谈我做诗的计划。我把一切都不声不响地放在心上，往往一部作品已完成了，旁人才知道。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只有植根于本土、出自本国一般需要、而不是在猴子式模仿外国的东西，才是好的。对于某一国人民处在某一时代是有益的营养，对于另一国人民也许就是一种毒药。

他在每一类画中只指给我看完美的代表作，使我认识到作者的意图和优点，学会按照最好的思想去想，引起最好的情感。他说，“这样才能培养出我们所说的鉴赏力。鉴赏力不是靠观赏中等作品而是要靠观赏最好作品才能培育成的。所以我只让你看最好的作品，等你在最好的作品中打下牢固的基础，你就有了用来衡量其它作品的标准，估价不至于过高，而是恰如其分。”

真正的诗人生来就对世界有认识，无须有很多经验和感性接触就可以进行描绘。 一般说来，我总是先对描绘我的内心世界感到喜悦，然后才认识到外在世界。但是到了我在实际生活中发现世界确实就像我原来所想象的，我就不免生厌，再没有兴致去描绘它了。我可以说，如果我要等到我认识了世界才去描绘它，我的描绘就会变成开玩笑了。

有些高明人不会临时应差写出肤浅的东西，他们的本性要求对他们要写的题目安安静静地进行深入的研究。这种人往往使我们感到不耐烦，我们不能从他们手里得到马上就要用的东西。但是只有这条路才能导致登峰造极。

一个作家的风格是他的内心生活的准确标志。所以一个人如果想写出明白的风格，他首先就要心里明白；如果想写出雄伟的风格，他也首先就要有雄伟的人格。

一个人正是要跟那些和自己生性相反的人打交道，才能和他们相处，从而激发自己性格中一切不同的方面使其得到发展完成，很快就感到自己在每个方面都达到成熟。

一个够年轻的人只要没有娇惯坏，很难找到一个比剧院更适合他的地方了。人们对你没有任何要求，你不愿意开口说话就不必开口说话；你像个国王，安闲自在地坐在那里，让一切在你眼前掠过，让心灵和感官都获得享受，心满意足。那里有的是诗，是绘画，是歌唱和音乐，是表演艺术，而且还不止这些哩！这些艺术和青年美貌的魔力都集中在一个夜晚，高度协调合作来发挥效力，这就是一餐无与伦比的盛筵呀！即使当中有好的也有坏的，但是总比站在窗口呆望，或是坐在一间烟雾弥漫的房子里和几个亲友打牌要强得多。

见识和实践才能要区别开来，应该想到，每种艺术在动手实践时都是艰巨的工作，要达到纯熟的掌握，都要费毕生的精力。所以歌德虽力求多方面的见识，在实践方面却专心致志地从事一种专业。在实践方面他真正达到纯熟掌握的只有一门艺术，那就是用德文写作的而艺术。至于他所表达的题材是多方面的自然，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最大的艺术本领在于懂得限制自己的范围，不旁驰博鹜。

一些个别的研究者和作者们人格上的欠缺，是最近我们文学界一切弊病的根源。特别在批评方面，这种缺点对世界很有害，因为它不是混淆是非，就是用一种微不足道的真相去取消对我们更好的伟大事物。

我们对莎士比亚简直谈不出什么来，谈得出的全不恰当。我在《威廉麦斯特》里已谈过一些，可是都算不了什么。莎士比亚并不是一个适合在舞台上演的剧体诗人。他从来不考虑舞台。对他的伟大心灵来说，舞台太狭窄了，甚至这整个可以眼见的世界也太狭窄了。

一切倒退和衰亡的时代都是主观的，与此相反，一切前进上升的时代都有一种客观的倾向。我们现在这个时代是一个倒退的时代，因为它是一个主观的时代。这一点你不仅在诗方面可以见出，就连在绘画和其它许多方面也可以见出。于此相反，一切健康的努力都是由内心世界转向外在世界，像你所看到的一切伟大的时代都是努力前进的，都是具有客观性格的。

一部剧本读起来对我们产生巨大效果，我们就认为可以拿它上演，不费什么力量就可以成功。但这是另一回事。一部剧本如果本来不是作者本着自己的意图和才力为上演而写出的，上演就不会成功，不管你怎么演，它还是有些别扭甚至引起反感。

我们的青年画家所缺乏的是心胸和精神。他们的作品没有说出什么，起不到什么作用。他们画的是不能切割的刀、打不中把子的箭，使我不免想到，在这个世界上精神仿佛已完全消失了。

各门艺术都有一种源流关系。每逢看到一位大师，你总可以看出他吸取了前人的精华，就是这种精华培育出他的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