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头

人间无道可言！ 世界就如一个泥坑，尽量呆在高处吧

如果我有钱，如果我留着财产没有给她们，她们便会来，会来亲吻我的脸！我会住进高楼大厦，会有舒适的房间和仆人，会有炉火。她们会泪如雨下地带着她们的丈夫和孩子来。这一切我都会有可现在什么也没有。钱能给人一切，甚至女ル。啊！我的钱，我的钱在哪里？要是我身后还能留下金银财宝，她们就会来救护我，照料我，我就能听到她们的声音，看到她们了。唉！我亲爱的孩子，我惟一的亲人，我宁愿被抛弃，穷困潦倒，一个穷鬼如果有人爱，至少他心里知道人爱他我希望有钱，这样便可以见到她们了。天啊，谁知道啊

“这里路面干燥，沟里没有泥水淤积，沿着墙根长着杂草，行人到了这里都怏怏不乐，最乐观的人也概莫能外……”，

“……叫人冷飕飕的，吸到鼻子里湿漉漉的，直往衣服里钻，那是屋里刚吃过饭的气味、杯盘酒菜的气味、济贫院的气味……”

他似乎懂得这种忸怩作态度心理：人总喜欢小小地抗拒一下，对自己的良心有个交代，替以后的不正当行为找个开脱的理由。

您就看吧，巴黎到处是阴谋诡计，您走不到两步便会碰到。我敢拿脑袋和这棵生菜大度，您碰到第一个您喜欢的女人，哪怕她既有钱，又漂亮，又年轻，您就算一头扎进马蜂窝里去了。

用可能来证明不可能，用预感来否定事实，这是女人的天性。

青年人沉沦不义的时候，不敢对着良心的镜子照一照，而成年人却敢于在这种镜子中正视自己。

我的朋友，欧也纳看了看正在熟睡的老人，对毕安训说道：既然你能克制一己私欲，甘走贫贱的道路，那你就继续走下去吧。至于我，我已经身在地狱，而且非留在地狱不可了。不论别人说上流社会怎么坏，你尽管相信就是，没有一个讽刺作家，能写尽金银珠宝掩盖下的丑恶

“是啊，不认父亲，自己的父亲。”子爵夫人接着说道，“一位慈父。据说，为了使她们得到幸福，嫁得好一些，这位父亲给了她们每人五六十万法郎，自己只留八千到一万法郎年金，以为女儿始终是女儿，将来自己便有两个地方可以栖身，有两个家可以住，有人爱，有人疼。谁知不到两年，两个女婿将他当老恶棍扫地出门，逐出他们的圈子 欧也纳闻言眼里闪动着泪花。他离家不久，对一家人融融泄泄、纯洁而神圣的骨肉之情记忆犹新，还有年轻人美好的信仰，在巴黎文明的战场上オ第一天上阵。真情总能相互感染，所以三个人一时都面面相，默然无语。

在巴黎，走红就是万事亨通，就是拿到权势的宝钥……那时你会明白，社会不过是傻子跟骗子的集团……我把我的姓氏借给你好比一根阿里安纳达线，引你进这座迷宫。别把我的姓侮辱了。她扭了扭脖子，气概非凡地对大学生瞧了一眼，“清清白白的还给我。好，去吧，不留你了。我们做女人的也有我们的仗要打。

在姐妹俩的钻石下面，他看到高老头躺的破床......不管人家把上流社会说得怎么坏，你相信就是！没有一个讽刺作家能写尽隐藏在金银珠宝底下的丑恶。

大学生四下张望，看不见高老头的两个女儿或者女婿。除他之外，只有克里斯朵夫因为赚过他不少酒钱，觉得应当尽一尽最后的礼教。两个教士，唱诗班的孩子，和教堂管事都还没有到……在一个宗教没有余钱给穷人做义务祈祷的时代，他们做了尽七十法郎所能办到的礼忏：唱了一段圣诗，唱了解放和来自灵魂深处。

”那好吧，不过他的傻气没准有传染性。“

夕阳西下，潮湿的雾霭挑起他满怀愁绪。他看了看坟墓，掩埋了他青年人的最后一滴眼泪，这是神圣的感情从一颗纯洁的心里释放出来的眼泪，一经落地便溅回高高的上空。他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凝视着浮云。 拉斯蒂涅一个人向公墓的高出走了几步，看见蜿蜒曲折地躺在塞纳河两岸的巴黎已是华灯初上。他的眼睛几乎是贪婪地紧盯着旺多姆广场的圆柱和荣军院的拱顶之间，那便是他企图进入的上流社会所在地。他向这个嗡嗡作响的蜂房看了一眼，似乎想吸尽其中的蜂蜜，同时喊出这样一句豪言壮语：”好，现在咱们来较量较量吧！“

奢侈的欲望像魔鬼般咬着他的心，攫取财富的狂热占据着他的头脑，对黄金的饥渴使他口干舌燥。他把自己目前的境况与理想中的目标作了一番比较，心里愈加发慌了。

“孩子！你真是个孩子。”她忍住了眼泪，“你才会真诚的爱，你！”

他看出女儿们觉得丢了他们的脸，也看出，如果女儿爱他们的丈夫，他则妨害了女婿，非得自我牺牲不可。因为他是父亲，便主动退了出来。看到女儿因此高兴，他明白自己做的很对，这小小的罪过实在是父女同谋的。我们的心灵是一座宝库，一下子掏空了，就会毁灭，一个人把感情全部吐露出来，就像把钱统统花光一样得不到人家的原谅。这个父亲把什么都奉献出来了，二十年间他奉献了他的心血，他的慈爱；又在一天之间献出了他的全部财产。柠檬榨干了，女儿把剩下的渣滓扔到了大街上。

他决定依靠学问和爱情去猎取财富，他还真是个孩子，殊不知着两条路线是永远不会连到一块的。

十二月份的第一个礼拜，拉斯蒂涅收到母亲和妹妹的来信。欧仁读完信，哭了。他想起高老头扭掉镀金盘子的情景。

你知道巴黎人怎么打天下吗？不是靠天才的光芒，就是靠腐蚀的手段。在这个人堆里，要么像炮弹一样轰进去，要么像瘟疫一样钻进去，诚实清白一无用处。在天才的威力之下，大家会屈服的，或许先是恨他，毁谤他，因为一口独吞，不肯分肥。不过，如果他坚持，大家便会屈服。总而言之，大家没办法把他埋在泥里的时候，便会跪在地上敬他。真正的人才是少有的，遍地盛行的腐化堕落。社会上有很多饭桶，而腐蚀便是饭桶的武器。

幸福是女人诗意之所系，正如盛装才能显出脂粉之功一样。

他们知道无力减轻对方的痛苦，何况苦诉多了，彼此安慰的话也已说尽，像老夫老妻，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也许有些人对与他一起生活的人已一无所求，觉得如果在他们面前暴露自己内心的空虚，只能招来他们背地里指指戳戳，但同时又热切需要求之不得的恭维，或者具备自己所缺乏的优点，希望博得陌生人的尊重和好感，哪怕将来露出马脚也在所不惜。总之，有些人天生自私，对待亲戚朋友，该帮忙的也不帮忙，因为那是分内的事，而对陌生人则乐意效劳，因为这样做可以获得一点自尊心的满足：在感情的圈子里，谁离他们越近，他们越不爱，离他们越远的，他们就越殷勤。这两种天性，伏盖太太可能兼而有之，本质上则都是庸俗、虚伪而且卑鄙。

小气鬼有一种最要不得的心理，就是认为别人也和他们一样小气。

感情如果一下子表露无遗，就会像身无分文的人一样，得不到我们的原谅

拉斯蒂涅决定双管齐下去夺取财富，既凭借学问，也依靠爱情，既成为有学问的博士，也要成为时髦人物。他还是个孩子！不知道这两条路是渐近线，永远不可能连在一起

人生就是这样，跟厨房一样腥臭。要想捞油水就不能怕弄脏手，只要事后洗干净就行；我们这个时代的全部道德仅此而已

你要入哪一行呢？为了一生的幸福，难道你就必须装扮出并不属于你的身份，挥霍你难以支付的金钱，浪费你宝贵的学习时间吗？亲爱的孩子，相信母亲的话吧，歪门邪道绝非正途

文明的车辆如同雅热尔纳城的神车，被一个较难碾碎的人挡住了去路，稍停了一下，立即又把他碾死，继续昂然阔步地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