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
白蛇内容简介
《白蛇》通过细腻、戏剧性很强的笔法,描写了上世纪70年代的两个女人:徐群山、孙丽坤在社会大环境下内心世界的压力和变化,以及在巨大社会压力下对生活的态度和选择。“跨区域华文女作家精品文库”第一辑所选十位作家,均为台湾或北美、东南精致等地华文女作家中的佼佼者,是然他 们的作品表现侧重各有不同,艺术形态资质各异,但在表现女性的内心感受、心理流程、情感世界、生存处境方面,却有着某种一致性。需要特别强调的是,虽然这些作家在营造自己文学世界的时候具有或隐或显的女性意识和女性立场,但她们并不以此自限,而是立足女性世界,向外生发和延展,思考的面向和涉及的领域,常常超出女性范畴,而针对人类共同面临的问题。于是,她们作品的意义和价值,也就不仅仅止于女性层面,而有着更为深广的涵盖和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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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玛措点了点头。两只眼睛又和多年前一样,如同温敦的老牛或老马,看着人类层出不穷的把戏,对他们的企图毫不懂得。但不去懂得已先原谅了他们。
她攥住我食指的感觉,至今还那么 真切,成了一块不可视的伤口,不知我的余生是否足够长,来养它。
青年这天和孙丽坤的目光相碰了。如同曲折狭窄的山路上两对车灯相碰一样,都预感到有翻下公路和坠入深渊的危险,但他俩互不相让,都不熄灯,坠入深渊就坠入深渊。
台上正演到青蛇和白蛇开仗。青蛇向白蛇求婚,两人定好比一场武,青蛇胜了,他就娶白蛇;白蛇胜了,青蛇就变成女的,一辈子服侍白蛇。 青蛇败了,舞台上灯一黑,再亮的时候,青蛇已经变成了个女的。 变成女的之后,青蛇那么忠诚勇敢,对白蛇那么体贴入微。 要是她不变成个女的呢....那不就没有许仙这个笨蛋什么事了?我真讨厌许仙!没有他,白蛇也不会受那么多磨难。没这个可恶的许仙,白蛇和青蛇肯定过的特好。咳,我真瞎操心!
她漂亮就在那个下巴和颈子上。那样一转,这样一绕,谁都不在她眼里。斗争会来了一万人,八千人是专程来看她那条蛇颈子的。一万人里头,有九千人把她的《白蛇传》看过三遍。这些人从前说:“我们S省出三样名产:榨菜、五粮酒、孙丽坤。”
女娃过去把孙丽坤当成““祖师爷”,进她的单独练功堂(里面挂着她跟周总理的合影),进她的化妆间,女娃们都曾恭敬得像进祖宗祠。如此的恭敬,自然是要变成仇恨的。
除了她自身,他们全爱。
那个青年背着手站在她面前。他背后是层层叠叠的败了色的舞台布景。他带一点嫌弃,又带一点怜惜地背着手看她从那乌糟糟的毛巾中升起脸。她顿时感到了自己这三十四岁的脸从未像此刻这样赤裸。她突然意识到他就站在《白蛇传》的断桥下,青灰色的桥石已负着厚厚的黯淡历史。
她那个已宽厚起来的下巴颏儿再次游动起来,划出优美的弧度。她的脸仍是那种潮湿阴暗里沤出的白色,神情中却出现了她固有的美丽。她原有的美丽像一种疼痛那样再次出现在她修长的脖子上,她躲闪这疼痛而小心举着头颅。她肌肤之下,形骸深处,那蛇似的柔软和缠绵,蛇一般的冷艳孤傲已复生。
他说:“你真没变。第一眼我就认出你来了。”他心想,尽管你什么都没了:地位,形象,青春,自尊。他说:“我一眼就认出你了,那天在你窗下。”他笑起来,微微咳嗽。
她的情感是在她知觉之外的,是自由散漫惯了的。她谈到一次次艳遇就像谈一次次演出:全身心投入;每场虽有即兴发挥,大部分却是规定动作。她意识不到她已舞蹈化了她的整个现实生活,她整个的物质存在,她自己的情感、欲望、舞蹈。舞蹈只有直觉和暗示,是超于语言的语言。先民们在有语言之前便有了舞蹈,因它的不可捉摸而含有最基本的准确。
她说:“你要是天天来,我给关在这里一生一世,也没意见的。”
一个女性的玩弄竟比十个男性更致命。因为她不在玩弄,本意中毫无玩弄。真切到病的程度。她一向对两性间情爱的陈腐、定规的理解霎时被抽空,成了一片空白。因此她在那张性别似是而非的年轻的脸上啐了一口。她以为结束了:被反扭的天性已被扭转回来。大致上扭转回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几天的苦思后进入了真正的空白。遥远、遥远地,她听见谁在失禁地哭和笑。她不知这段哭笑失禁的真空持续了一年多。
珊珊在他身上可以收敛起她天性中所有的别出心裁。珊珊天性中的对于美的深沉爱好和执着追求,天性中的钟情都可以被这样教科书一样正确的男人纠正。珊珊明白她自己有被矫正的致命需要。
她要上公共汽车了,见她还站在那里,手插在裤兜里,愣小子那样微扛着肩。徐群山,她心里唤道。
我想到小时家里的那只母鸡,特别爱抱窝,邻居们拿了鸡蛋来塞在它肢翼下,它便死心塌趴了一个月,孵出二十多只不管是谁的鸡仔。事情便出在这里:它从此不准任何人靠近这群鸡仔,邻居们只得依顺它愚蠢的母性,或说干脆利用它的愚蠢,让它去操劳,去带领鸡仔们度过最脆弱的生命阶段。 亚当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笑我和那只傻母鸡挺相像。区别是我及时制止了那种荷尔蒙造成的愚蠢。
她不懂原先与生俱有的歌唱现在怎么变得如此之难,一张口气要记住怎样喘气,怎样摆口形,怎样提升鼻子,怎样持续“打哈欠”,又不能打成真哈欠。十八年岁月,斑玛措有百分之三十是唱着度过的,唱像吃喝、睡觉、行走一样自然,不假思索,唱是大笑和发怒,唱是做白日梦,谁用得着去学笑和做白日梦呢?
这时她才发现身上的胸罩腹带多狠毒,缚住她草原般深远的呼吸,歌唱不能像从前那样由着性子翻跟斗打把式。
台上正演到青蛇和白蛇开仗。青蛇向白蛇求婚,两人定好比一场武,青蛇胜了,他就娶白蛇;白蛇胜了,青蛇就变成女的,一辈子服侍白蛇。 青蛇败了,舞台上灯一黑,再亮的时候,青蛇已经变成了个女的。 变成女的之后,青蛇那么忠诚勇敢,对白蛇那么体贴入微。 要是她不变成个女的呢....那不就没有许仙这个笨蛋什么事了?我真讨厌许仙!没有他,白蛇也不会受那么多磨难。没这个可恶的许仙,白蛇和青蛇肯定过的特好。咳,我真瞎操心!
...他们不敢直接跟她讲话。这么多年这女人在天上他们在地下;就是现在脸对脸了,他们也还不敢确定她跟他们在一个人间。 孙丽坤听见他们大声谈论她,争辩有关她的各种谣传,好像她只是一张画,随他们怎样讲她,让他们讲死讲活也拿他们莫可奈何。
妈总说我不是个很正常的孩子。她说这话好像是夸奖我似的。我多希望我是正常的,跟别人一样,不然多孤立啊!多可怕呀!
她悠然地说:“我能有什么值得你们调查呢?一个跳舞的,十多岁就进了舞蹈学校。写封信要跑到宿舍走廊上十几回,逮到谁问谁:什么什么字怎么写?文化都莫得。我有什么反动思想?写反省书认罪书翻烂了一本字典。不写那些,我还真学不到那么多文化。”
她告诉自己,该为珊珊高兴,从此不再会有太大差错了。她们俩那低人一等的关系中,一切牵念、恋想都可以止息了。珊珊也在笨手笨脚地学做一个女人。
他最终认定我是因为我不具备任何个性特色。个性特色往往有颇高的代价。我的一点机智、随和、爱整洁都正好,正和比例。正如我的身高、体重、五官排列,都正合他心里的刻度。太出众的东西是危险的,适度的平庸是一个人心智健康、终生快乐的最好保障。他要他的孩子终生快乐,这比富有、才华、相貌标致重要得多。亚当从各种心理学和行为学的著作中得出以上结论。
我发出嘿嘿嘿的冷笑。我说:“你们的乌托邦里没有背叛吗?你们的背叛更完美,因为没有孩子这个代价。”
你知道吗?你一直有种奇怪的神态,就是无神态。什么都讨不到你的欢心,也引不起你的厌恶。
我谢了他,告诉他我不想花一百元竞赛费而邀请人们来否定我;我实在没剩多少让别人去否定了,我剩的这点只够自己慢慢否定:英文语法毛病、用词不当、结构愚笨。大概最后剩下的,就只是个赤裸裸的故事。
阿玫自己是戏梦人生,要他再去为别人的戏动心,他一颗心是不够用的。阿玫迷恋电影,恰因为它不是真的。
我突然想到,有时人在对另一个人产生不可解释的迷恋时,就把这人想成似曾相识。自欺欺人久了,坚信便建立起来。
路上有个露天咖啡馆,我放慢脚步,看同性恋人们怎样社交。碰巧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在和一个男青年默默注视。两人的目光隔着好几桌人碰在了一起。那样温情似水的美丽目光能使发射这目光的眼睛变得异常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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