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凤霞回忆录
新凤霞回忆录内容简介
新鳳霞是中國著名評劇演員,四十年代已譽滿京津,六十年代更以演《劉巧兒》、《花爲媒》等電影蜚聲海內外。一九七五年以來,身患重病,在臥病期間,撰寫了一篇篇的回憶文章,在香港和內地的報刊上發表,這些文章以豐富的人生閱曆、真摯動人的感情和平實流暢的文筆,引起讀者的重視。收在本書的七十八篇文章,有新鳳霞童年生活的追憶和拜師學藝的經過,也有她從事舞台藝術的經驗總結和對老一輩藝術家的追懷。作者還爲本書提供了許多生活和舞台照片,、繪畫作品等。此外著名畫家丁聰、黃永玉的兒子黃黑蟹所作的插圖,詩人艾青和作者的丈夫,劇作家吳祖光寫的序和後記,不但使本書增色不少,且有助于讀者對新鳳霞的認識和了解。
热门摘录
最近读到凤霞的一些文章,我好象从一大堆凌乱的旧书里、忽然发现一个贴照簿,里面贴满了旧艺人和他(她)们舞台生活的照片。这个贴照簿向我展开了对我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我好象听到凤霞坐在身旁和我们聊天,她以平静的心情在回忆往事。想起什么说什么,象一条小溪慢慢地流着,永远也流不完。
祖北光说她的记忆力特别强,“脑子象个电话簿”。她具有女性的温柔而细腻的观察力,深刻理解人,感情真挚,写来富有人情味。
她善于讲故事,文章有自己的风格,并不十分注意结构,但层次分明,条理清晰,也能自成章法。
著名评刷演员新风霞以她从事舞台生活儿十年来的所历、所见、所闻,写下了本集中一篇篇艺坛忆旧的文章。在这些文章中,她写到了自己从小学艺、献艺的艰苦经历,也写到了自己的舞台经验和演出体会,她含泪地追忆老一代演员在旧社会的含辛茹苦,也深锴地须怀与当代一些著名艺术家的交往切磋。读了这些朴实无华的文章,不仅可以有助于我们了解舞台艺术和艺人生活,而且也有助于我们认识旧社会,从而更热爱新社会。
不是自己亲手的劳动,是不会珍惜劳动者的辛苦啊!
一九六二年我到天津中国大戏院演出,一位中年女工到后台来看我,原来是我当年在东亚厂熟识的王大姐,她已是工厂的干部了。她高兴地说:“你可真是巧手呵!你现在不打毛线了,又换了纺线了!”原来她是刚看了我演的《刘巧儿》。
以后我就再不敢对人大声说什么,特别是一看见班主,我就躲起来。父亲说:“顺情说好话,耿直万人嫌呀! ”
敢流眼泪。好哇!看见哭了那还了得!不吉利呀!丧气人!因此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笑不出来,也不敢哭出来!师大爷李七红逗我笑,我也不笑,他说:“走吧,到了那儿你笑着点!小姑娘有人缘,有人缘就有钱缘!” 为了生活,可怜的艺人们就得这样含着泪水堆出笑容去挣那几个痛苦的小钱!
我硬憋住这口气,跟着师大爷进了河西的戏班。离了河东的财主,离不开河西的财主。反正没有财主我们唱不成戏,也就吃不上饭。
我从小就有这个习惯,吃东西想着别人。小时在家想着父亲,自己有了家想着丈夫,想着儿女,想着客人。无论吃、穿,什么事都先想到别人。这样从小养成的习惯,直到唱戏我都是处处先替别人想,从来不专横跋扈,总是让着别人。父亲从小教导我克己厚人,我在这一点土一生受用。这样做能够得到别人的帮助,只有凡事先替别人想才能换来别人的真心!
我和几个小女孩,每逢阴天下雨不上戏,没有事干,就去看瞎大爷。瞎大爷有活我们为他做,没有活就听瞎大爷给我们讲故事。膳大爷总是对我们说,年轻人要学好,特别是女孩子要自尊自贵,人穷志不能短,要好好学本事。长大了成了名角,给家里改换门庭。当个好人。他讲今论古说:“女要学王宝钏,男要学关云长。”在他看来,这两人是最好的人。我很相信瞎大爷讲的这些话,从小就把关云长、王宝钏的形象印在头脑里了。
我这三位正式的师傅虽然都是男演员,但都是评剧界的头牌名师。我还有一位女演员师傅,但跟她学戏不多,她艺名花莲芳。她有点怯口,嗓音好听,咬宇清楚,越清楚越突出了她的怯口;越有怯口,观众反而越爱听,别有风味。
演员学戏时千万要注意音色,学唱也要注意师傅的音色。先天条件是重要的,但勤学苦练也是同样重要的。吊嗓子的琴师手音也得选择好听的,干巴巴的手音对嗓子不利。学器乐的人要注意自己的手音,要拉得悦耳优美,千万别拉成干巴巴的音色。要求再深一步就是要拉出感情来,拉出人物来。这些部是开始当学生时候就得注意的。
后来经理常常提出来叫我反串,演老旦、老生、青衣等角色,我从不拒绝,而是从中得到锻炼,观众也非常欢迎。我从此打下了演主角的基础。这对我后来演戏的戏路宽广有很大好处。担子是应当挑重点儿。天下无难事,一逼也就逼出来了。
记得抗日战争胜利以后的一九四六到一九四七年的时候、街上时常看见美国水兵穿着很奇怪的衣服。外国人呵!他们以为那就是中国人的民族服装呢? 原来是一些狡猾的很会做生意的商人,为了挣钱,迎合美国官兵的喜好,把一些戏衣和死人装裹的衣服摆了出来。在橱窗里摆着清朝的顶子、翎子、彩褂子、绣花裙子、小袄等等,那些美国兵穿上这些怪衣服,嘴里还叼着长烟袋,坐在二轮车上,翘着腿,又嚷又叫,看着实在可笑。
这使我想起旧社会发生过的一件事情:老相声演员戴少甫也说过《戏剧杂谈》。他说戏班供的祖师爷是唐明皇,因为唐明皇好唱,戏班后台全供唐明皇。就是评剧没有祖师爷,这里有个原因:唐明皇做生日,各大剧种都去为唐明皇祝寿,唱戏的都去了。京剧是国剧,送去了寿桃、寿面。评剧太穷啊,送去了酱萝卜、山药日。唐明皇一看大怒,一脚把唱评戏的给踢下凡尘,因此评剧的唱腔“哎哟哎哟”的哭腔多,就因为被唐明皇给踢了“一丫子”——摔哭了。
我们戏曲演员在旧社会最困难的。是买戏衣、头面。老前辈有一何话:“唱得起高腔,买不起戏箱。”旧社会唱戏的,从头上到脚下、穿的、戴的、脸上用的彩粉,哪怕是一双彩袜子、一根头绳儿、一副鞋穗子,都得自己准备。唱旦角的还要有头面,一套头面价钱相当贵,常常为了添置这些必需用而又非常贵的家什发愁、为难!排一出新戏,要准备新戏衣,可难了。为了凑钱买件戏衣,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有时甚至去借印子钱,拉下债再慢慢地还。
我的头面无论是点翠的,还是水钻双光的石头的,都是很进究的。那时买不起整头的,就零零碎碎地攒着、凑着,有了钱买点双光水钻石,一粒粒的大小都有,叫德国双光石;再买几支凤托子、顶花,大蝴蝶托子,小泡子托子,这些个托子上要镶上水钻石,有四个小爪子,用镊子捏住,一支凤一个顶花,要有上千上百个小钴石,都得一个个镶上。那时唱戏的生活苦,置买一件头面可实在不容易!我的头面有很多都是我亲自把小碎双光石镶上去的,日夜地镶啊!镶啊!有时就动员全家人帮我镶。
我的头面保护得非常好,每次用完,我母亲都用棉纸包好,过儿天就用小牙刷蘸上牙粉面子刷一遍,永远保持光亮。多少年了,每一件都象新的一样。
这一画呀比我在台上唱一出戏还累,头上戴着二十多斤的分量啊!这一屋子人都在低头画像,一点点杂音都没有。不知多少时间哪,感党可长了。画好了,他们满身大汗,我脸上身上也都是汗,眼睛也被汗水流得睁不开了,好在脸已画好了。只见有的停了笔了,也有的抬起头了,脸上都带着满意自己的样子。我说:“怎么样,我再给大家唱一段吧?我还没唱够哪。”“新老师,您太累了,不能再唱了,您快御装,请您看看我们画的画。”我要求送我几张,大家说:“那当然可以啦。”老教授叶浅予画的一张当然得送给我了,我又挑了几张学生画的。
小白玉霜劝我电烫头发,我没答应;电烫要花很多钱,我也不喜欢那种烫出来的小卷,象狮子狗似的,还要经常吹风等等,我也不会。
我跟小白玉霜是从小的姐妹,十几岁就和她同台演出,合演过很多戏。她的戏路子很宽,但最难得的是她唱戏非常有戏德,台下肯帮助人,台上也从不嫉妒人。她说她从小就受养母的气,养母的嫉炉使她在台上唱戏常常提心吊胆,因此她能体恤同行。这一点,在戏班里是很可贵的品德。
评剧再不是被人看不起了。评剧界的人也很高兴,很多老姐妹来看我。鲜灵霞是我拜的干姐妹,她是大姐,我是九妹。她亲切地叫着我:“小九啊,你的两出戏,咱们天津观众爱看,很多团要排这戏。力我把剧本给了她们。从此,天津评剧界掀起了“巧儿热”。很多刷团演出了《刘巧儿》。天津的李文芳也是个很好的评剧演员,她排演了《刘巧儿》、《祥林嫂》。连不大演现代戏的鲜灵霞大姐都演了《刘巧儿》。很多剧团,都是场场满座。观众的热情说明评剧艺人翻身了,剧种翻身了!
我们一起化装,一起吃饭。从早七点就开始在后台化装了,这么个小后台,哪有地方啊?有的坐在小凳上,有的铺个麻袋坐在地上。大家就这么挤在一起,又亲热,又高兴,说说笑笑的可热闹了。
那时候刚刚解放,我们还是私营班社,生活很困难。演员们各自带点吃的,边唱戏,抽空吃两口。他们来演出,是帮助我们,不要酬劳。他们自己带饭来,带的是高粱米饭,酱菜条,大桶白开水。至今我还记得清楚,王昆、张玮同志为我盛来一碗她们的高粱米饭,用开水一冲,就着酱菜条,让我吃。很好吃,真香!我们在一起吃着,又说又笑。演出后,大家坐在台上开会提意见,一开就开到夜里十一二点。我们都住在剧场附近,路不远。他们离得远,坐大汽车回去。
这样的交流演出对我们帮助很大。这段时间虽然不长,可给我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们从此成了朋友,后来他们常来看我的戏。我排了《刘巧儿》、《小二黑结婚》、《祥林嫂》,请他们来看,提意见,他们给我讲解放区妇女的情况。他们演出的劳动人民形象,对我后来演农民角色很有帮助。我们非常喜欢解放区来的演员,他们待人和气、热情,一点也不摆架子。他们有文化,我们把他们当老师,但他们总是谦虚地说:“我们是来学习的。”
秧歌剧对我们影响很大,观众爱看,演员们也喜欢演,新鲜,活泼,形式简便,反映现实快,边舞边唱,生活气息浓,容易普及。
回想我们十来岁生龙活虎一般的时代,一道演出,一起研究学习,青春还是没有虚度,多么值得留恋啊!
一个女孩子怎样才算有本事?将来嫁个什么样的人?在旧社会,每个女孩都在懂事时就考虑这个问题了。我小时只想学本事,羡慕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上学,认字,读书。可我没有这个条件,我就决心演好戏,无论春夏秋冬都下苦功练习,心要学那些唱红了戏的好演员,把她们当做榜样。
那时戏班有个传下来的规矩:一个好演员唱戏,父母得跟着她。譬如京剧名演员吴素秋的母亲,外号“秋妈”。童芷苓的父亲外号“老冰棍”。报上常有他们跟着女儿的消息,他们因看守摇钱树的女儿而出了名,得了外号。女儿是名演员,他们是名父、名妈,社会上也承认他们,他们也成了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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