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的儿子

社会仍然建立在阶级基础之上，那些阶级是按行业和职业自然形成而又相互制约的一些团体。那种制度在表面上保持着一定的民主性，至少在上层阶级内部是这样。上层阶级还没有找到一种把他们联合在一起的共同利益。按上层阶级和下层阶级分别排列的新的阵势尚不存在。

母亲在内心深处仍然是一个民主主义者。他的梳总是那样朴素，但干干净净。孩子们一直穿得整齐清洁，但不允许过分铺张。她和佣人们亲密无间，不论哪个孩子对他们中的任何人有失礼之处，她就立刻进行惩罚，所谓立刻惩罚，就是无需审问和判决，只要有人检举就立即执行。她对穷人一直很善良，不管家里多么艰难，从不让讨饭的人空手离去。所有老奶妈，一共四个，经常来探望，她总是把她们当作老朋友招待。

后来条件允许的时候他还有另一种爱好，就是在窗合上养花。但是只养天竺葵。为什么只养天竺葵？后来约翰稍大一些，母亲去世以后，他仿佛总是看到他的母亲或一棵天竺葵，或二者同时看到。母亲面色苍白，她坐过十二次月子，得了肺病。她的脸很象天竺葵自色透明的叶子，天竺葵叶子上挂着发黑的血丝，越往下面越黑，最后形成个近乎黑色的瞳孔，就象母亲的瞳孔一样黑。

神圣的家庭呀，你这个美好、道德的机构，你这个培养公民坚持真理、维护节操的神圣不可侵犯的机构！就是你这个标榜维护道德的家庭，在这里无辜的孩子因屈打成招而第次说谎在这里专横跋扈消磨了人的意志，在这里狭隘的利己主义扼杀了人的自尊。家庭呀，你是所有社会弊病的发源地、所有贪图安逸的女人的供养所家庭赡养者的锁链制造厂、儿童的人间地狱！

童年的记忆一方面说明，感觉器官最初如何活动起来，去接受最强烈的印象，感情多么容易冲动；另一方面说明，后来的观察主要是集中在引人注目的现象上，最后是集中在道德观念、是非感觉和对强暴与善良的感觉上。 这些记忆杂乱无章地排列在一起，象留影盘上的图像一样，形形色色，但是当转动圆盘的时候，那些图像却会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张画，也许有意义，也许没有意义，那要看情况。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教室。里面只有一个看门的入对着他微微一笑。他的名字已经写在黑板上，上面的一行字是：缺席。 他志忑不安地在教室里坐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二年级執室里有人大声喊叫，藤教鞭劈里啪啦地响着。那是校长在捕迟到的人，或者说拿他们运动自己的身体。他哇哇地哭起来，浑身痉挛不止。不是因为疼痛而哭，而是因为象一头被人送进屠宰场的牲口或一个被宣判的罪犯一样任人处置所受的侮辱而哭。这时门开了。他霍地站起来，然而进门的却是去擦灯罩的一个女勤杂工。

他站在一只汽船的前甲板上，远远离开了海岸。航行中开始了气象万千，目不暇接，没有感到任何不快。但是到了下午，就象一个人刚进入老年一样，总有些心灰意懒。

船吐着浓烟向海湾驶去，眼前一片苍茫的海天景色，望不见海岸，只有一道蓝线出现在远方。新的景色、清爽的海风和哥哥们的高昂情绪使他振作起来，这才想到，船拐进尼彻平河以后，就在海上航行十八海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