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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买新书,不可否认,买得快,读得慢。可是只要它们把我团团围住,就像有一种广阔生活的保证人站在身旁。这种生活比我天天迫不得已过的那种生活宝贵得多,必要得多。如果不可能永远维持这种高尚的生活,哪怕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留点痕迹也行。即便这种生活变得很不牢靠,我还能看得见、摸得着它的标记。
爱尔兰投机者约翰·劳①在世的时候,巴黎有一个瘸子,沿街出租自己的背部,给那些没有合适地方做交易的人当办公桌。 ①约翰·劳(John Law,1671—1729):爱尔兰金融家。
在一些方面,做人意味着忍受难以忍受的压抑
著名评论家马克·谢克纳在《当代美国文学导论》中认为,“贝娄的所有作品可以统称为《挂起来的人》”。
我不必再为自己担负责任了;对此我很高兴。我掌握在别人手中,卸下了自己作决定的重负,解脱了自由的束缚。
禁止一个人跟另一个人讲话,禁止他跟别人交流思想,就等于禁止他思索,因为——正象许多作家会告诉你的那样——思索是一种交流手段。但他的党不让他思索,只让他服从党的纪律。现在你明白了吧。因为它自诩为革命党。正是这一点让我受不了。如果一个人服从这样的命令,就等于合伙扼杀了自由,促成了暴政。
我坐下给简·亚当斯写了封道歉信。她当时还活着。
我想,明天我会思考得更加成熟。我在被头上擦擦脑门。我自信自己悟出了真理,明天,或随便哪一天,我都不会轻易放弃。
二月五日
二月三日
我曾想去工作,可是我又不愿承认我不会享用我的自由,并且我也不愿承认我没有生活来源非得靠奴颜婢膝去工作不可。
我容易产生幻觉。数九寒天,隔离在一堵阳光普照的墙内,尽管周围冰天雪地,我却能说服自己,现在是七月,不是二月……如此这般,我把一天的时间也颠来倒去。
约瑟夫在日记中引用歌德的《诗与生活》,里面谈到人生的欢乐来自外在。 “人生的一切欢乐都基于外界现象有规律的变化。昼夜的更替,四季的循环,开花结果,诸如此类循环往复的欢乐,我们可以,并且应该尽情享受它们,这就是我们尘世生活的重要源泉。我们越能充分享受它们,生活就会越快乐;可是如果对这些千变万化的现象无动于衷,无意笑纳,对一切美好的召唤漠然置之……我们会把人生看成可憎的负担”。
一般来讲,我迫不及待地想找个理由离开房间。一进屋子我就挖空心思寻找理由。但当真出去,却不肯走远。我的平均活动范围仅限于三个街区。我总怕碰上熟人……早在学生时代,我就有这种感觉,觉得大白天在外闲逛,总有点不太合适。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饱受蹂躏,被推来搡去,纠缠不休,烦恼无穷…… ‘叫什么弄得?良心?’ ‘嗯,是一种良心……它是我公开的一面。它根深蒂固。一句话,它是内化了的世界。’ ‘它要干什么?’ ‘它叫我再不要这样活了,它把我逼到无所顾忌的地步。 …… ‘别人也都在晃来晃去。当你活下去——如果你能活下去,你就可以振作起来了。’ ‘可是,这里头有紧要的问题。有我作为一个人的真正而不是表面的职责问题。’’
我本来可以避免吵闹,如果我愿意那么做的话。也许,我已经厌倦于把一天仅仅看作是“我要了第二杯咖啡的一天”或“女招待拒绝退回烤焦的面包片的一天”了,所以想让它冒出烈焰,不顾后果。烦恼,就像身体上的疼痛一样,使我们敏感地意识到我们活着。当我们所过的生活中没有什么东西支撑、吸引、激动我们时,我们就会追求它,宁愿遭受窘迫、痛苦,也不愿变得麻木不仁。
歌德的感受是对的。他说活着就是希望,死亡则结束选择;选择的余地越小,我们离死亡越近。最可悲的莫过于希望已经断绝而生命还在苟延。看来最好的办法是得过且过,盲目地活下去,仿佛那平凡的希望并未动摇似的,然而这需要惊人的自我克制。
观察着这眼前的一切,一个永恒的疑问又纠缠在我的脑海里,使人无法解脱:在过去,在别处,哪里还有一点点为人说好话的东西?可以肯定,这些广告、街道、铁道、房屋,看起来杂乱无章,但却跟人的内心生活有着联系。然而这里还有疑点,我还是很纳闷:人类的生活就是围绕着这些东西组织起来的,而这些东西,譬如房屋吧,也是人通过高超的手段创造出的东西,是人生的模拟。对这一点,我难以使自己承认。物与人之间,甚至人与他的行为之间,肯定有实质性的区别,肯定有我还未曾弄清楚的区别。否则,生活在这里的人,岂不仅仅成了这些事物的反映了吗?
也许,我这是钻牛角,连我泪水迷蒙的双眼前的颓垣破壁都引入了歧途,都染上了我每天必读的要命的报纸的颜色……啊,我们所追求的世界,永远不是我们所看到的世界;我们所期望的世界,永远不是我们所得到的世界。
当然,我们都为无边的贪欲所苦。我们的生命对我们是如此宝贵,我们小心翼翼,生怕虚度。也许代替贪欲的一个更好的名称将是“个人命运感”。是的,我觉得它比贪欲要好。我的生命会比它的最大可能性短少千分之一时吗?尊重自己和狂热标榜自己不同。我们有我们的计划和理想,这些也是危险的。它们就像寄生虫一样,能够消耗我们,把我们吃光、喝光,使我们气息奄奄,一命鸣呼。然而,我们总是吸引着寄生虫,仿佛我们渴望被吸干,被吃掉似的。
烦恼就像身体上的疼痛一样,使我们敏感地意识到我们活着。当我们所过的生活中没有什么东西支撑、吸引、激动我们时,我们就会追求它,向往它,甚至宁肯遭受窘迫、痛苦,也不愿变得麻木不仁。
从前,人们习惯于经常表白自己,对记录他们的内心活动并不感到羞愧。而今,记日记被认为是一种自我放纵、软弱无能、低级趣味的表现。因为这是一个崇尚硬汉精神的时代。
我老买新书,不可否认,买得快,读得慢。可是只要它们把我团团围住,就像有一种广阔生活的保证人站在身旁。这种生活比我天天迫不得已过的那种生活宝贵得多,必要得多。如果不可能永远维持这种高尚的生活,哪怕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留点痕迹也行。
我开始注意到,外界越活跃,我的行动便越迟钝。外界的喧嚣与狂乱和我的孤独以正比例增长。
“人生的一切欢乐都基于外界现象有规律的变化。昼夜的交替,四季的循环,开花结果,诸如此类循环往复的欢乐,我们可以,而且应该尽情享受它们,这就是我们尘世生活的重要源泉。我们越能充分享用它们,生活就越快乐;可是如果对这些千变万化的现象无动于衷,无意笑纳,对一切美好的召唤漠然置之,那就会恶念横生、弊病流行——我们把人生看成可憎的负担。据说有个英国人就因为厌倦于每天穿衣脱衣而自缢了。”
因为我和他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不管我愿意不愿意,他们是我的同时代人、我的世界、我的社会,我们就像同一情节中的角色,永远紧紧地结合在一起。我也明白,正是他们的存在才使我有可能存在。正像人们所说的那样,如果这个世纪恰像车轮一样转下去,那么,我,也将随之转到车轮底下,化为虚无
我们所追求的世界,永远不是我们所看到的世界;我们所期望的世界,永远不是我们所得到的世界。
在我看来,我的面孔是我的存在的意义的全部体现;它是我祖先的记录,世界的一部分;同时,也是我接受这个世界,拼命依附这个世界的方式;也是我向这个世界表白自己的方式。这一切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我隐藏着某种腐败的东西。也许,那样一种信仰是世界性的。它之所以产生,只因为我们太了解自己了,因此不能接受对自己的赞扬,只能相信别人的批评。
烦恼,就像身体上的疼痛一样,使我们敏感地意识到我们活着。当我们所过的生活中没有什么东西支撑、吸引、激动我们时,我们就会追求它,向往它,甚至宁肯遭受窘迫、痛苦,也不愿变得麻木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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