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冰

博斯挂了电话，又点了一支烟。太阳现在已经升起，阳光驱散了公园里的雾。人们在那里四处逛悠。他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女人在大笑。但此刻，这个世界上他感到异常孤独。

哈里注意到，标牌上表明当月折扣率的字母E脱落了。

葛雷納看著鬥牛士好一會，臉上泛起微笑，有如殺人狂賓迪德在校園裡對妙齡女學生微笑般。 「你知道拿披肩的藝術是什麼嗎？」 沒回答，兩人互看著對方。隊長黝黑的臉上的微笑還未收起。 「鬥牛的藝術，」葛雷納打破沈默說：「是欺騙。這是生存之道，鬥牛士以披肩欺騙死神，讓死神擦肩而過。不過呢，他必須非常勇敢，他必須冒著被牛角戳死的危險，死亡越接近，他就越發勇敢，上場的每分每秒都不能露出一絲恐懼，不能露出恐懼，一旦示弱就輸了，死路一條。這就是藝術所在之處，親愛的朋友。」

鬥牛的儀式和場面不禁讓鮑許深感震撼，即使是他們所謂平淡無奇的表演。這並非運動，這點他很確定，而是別的，應該說更像是一種試煉，技巧的試煉，是的，同時也是勇氣和決心的試煉。

加利西亞・摩爾很明顯地回答了每個人內心最深處的一個問題－－那也是哈瑞・鮑許一直很渴望回答的問題：我清楚自己是什麼人了。 而那個答案殺了他，這個想法無形地重擊了鮑許，讓他內心最深處狠狠地挨了一記拳頭。

夜晚是他最喜歡這座城市的時候，夜晚隱藏了許多遺憾悲傷，讓這城市靜默之際，卻也帶出潛伏於底層的暗流。也就在這種暗夜的車流裡，他覺得自己的行動最自由。在黑夜的籠罩之下，像一名驅車前進的騎士，他可以看見外面事物，但沒有人能看清車內狀況。 暗夜總讓人覺得捉摸不定，在靛青色亮著霓紅的夜裡一種屬於機率的任意性在運作。活著的方式有這麼多種，死去的方式亦然。你可以坐在製片廠的黑色轎車後坐，同樣也能躺在驗屍官藍色廂型車後面。在黑暗之中，響起的掌聲幾乎無異於子彈飛過耳邊的嗡嗡聲，如此的任性不可測，這就是洛杉磯。

車子駛離的時候，鮑許從後照鏡看著那位遺孀和警長。 「她以後該怎麼辦？」他問阿吉拉。 「你不會想知道的，鮑許警探。她以前就很辛苦，以後日子只會加倍難過。我相信她的哭泣一半是哭她先生，一半是哭她自己，的確該哭。」

那个夏天，和父亲谈话之后，博斯阅读了黑塞的作品。他对那位老人说的话感到好奇。他在读的第二本书里发现了他的意思。哈里・哈勒是书中的一个人物，一个幻想破灭的孤独者，一个没有真正身份的人，哈里哈勒是荒原狼 那年八月，博斯当了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