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me's Arrow

出租车这一行似乎已是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行业。当你有需要时，无论是在雨中或戏院的散场时刻，他们都会适时出现在那儿等着你。一上车，他们二话不说立刻付钱给你，而且不劳你开口便知道你要去哪里。出租车实在太伟大了，难怪我们下车后还会站在街边，久久不忍离去，不停向他们挥手道别或敬礼，以示我们对这种优质服务的崇高敬意。因此，街边总是站满把手高高举起的人们，尽管他们浑身湿透，又累又倦，但仍坚持要表达对那些黄色出租车的谢意。

不得不承认，在奥斯威辛这个世界，拥有强烈的“粪便中心”倾向。它是由粪便制造出来的。在来到这里后的头几个月，当我尚未明白这种实践过程的奇异基本特性时，我仍得努力压抑自己对粪便天生的厌恶感。后来我总算开窍了，就在我看见那个犹太老人浮在大粪坑的那天——我看见他在粪便中活过来拼命挣扎，而一旁欢天喜地的卫兵则连忙将他拉起，他身上的衣服也刹时在泥泞中恢复洁净，随后他们便替老人把胡子接上去。

衣服、眼镜、头发、拐杖义肢等物品，都是随后才送来的。这完全可以理解，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痛苦，牙齿方面的工作通常在病人还没活过来之前就得完成。

那成堆的衣物是帝国青年团所捐献的，至于要替犹太人接上的头发，则来自纽伦堡附近的罗斯镇上一家善心的纺织厂。这些物品装满了运货车厢，一车接连一车地运来。

“佩皮叔叔”在敲敲打打之后，可以把一堆四不像的零散东西拼成一个人体。他的办公桌上有一个装满眼睛的盒子，你也可以经常看见他走出暗房，手中拎着一颗头颅，外表随随便便裹着一张旧报纸——从这张报上看来，现在我们对罗马已握有掌控力了。接下来的事你可想而知，那必定是……噢，该这么说吧，一个十五岁的波兰人从工作台上跳下来，揉揉眼睛，然后在一名面露善解人意笑容的卫兵陪伴下，缓缓走回劳动工作的队伍。

午餐的時候，干夫會一個人坐在醫院餐廳，埋首于書本。我曾在遠遠的地方看著他，發現他看書的方法和我一樣。

當然，我很早之前就已發現，如果你試著用倒帶的方式播放大部份談話，會比較容易掌握其內容。但是，一遇到像這種男人與女人的對白，你愛順著聽或倒著聽都無所謂——反正不管怎麼樣都不會有結果。

哭得声嘶力竭的孩子因父亲狠狠的一巴掌便恢复了平静，死掉的蚂蚁因路人无心的一脚便恢复了生命，受伤滴血的指头被刀子划过后便立刻愈合无痕……每当诸如此类的事发生，总让我惊心不已，但我所寓居的这个躯体——托德的躯体，却丝毫没有半点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