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土

作者:刘亮程

分类: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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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土内容简介

《虚土》中依旧是一座村庄,建在茫茫的虚土梁上。一个五岁孩子,一直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出生。或者已经出生却从没有长大。长大的全是别人。全是被别人过掉的生活。被别人做完,废墟一样弃在荒野上的梦。虚土庄的所有事物,都披着一层梦呓般的虚幻色彩,"梦把天空顶高,把大地变得更加辽阔"。生活的方向被一场一场风吹偏,人们在虚土梁上落脚的村庄常常空无一人,人都去了哪里,我自己又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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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门摘录

梦是我们生生不息的子孙。在我们无限繁殖的梦里,我们永远是孩童。

现在,她已经七十三岁。走到很多年前一样的一个夜晚。风声依旧在外面呼喊。风声把一个人的全部声音送回来。把别的人引开,引到一条一条远离村庄的路上。她最后的盛开没有人看见。那个生命开花的夜晚,一个女人的全部岁月散开,她浑身的气血散开,筋骨散开,毛孔和皮肤散开。呼吸散开。瞳孔的目光散开。向四面八方。她散开的目光穿过大地上一座座没有月光的村庄,所有的道路照亮。所有屋顶和墙现出光芒。土的光芒。木头和落叶的光芒。一个人的全部生命,一年不缺的,回到故乡。

远处没有活下来的人。我们看到的都是背影。

风声在夜里暗自牵引,每一阵风都是命运。

男人长年累月,用另一块地上的收成,养活她这块地。

村庄最好的防护是藏起自己,让人看不见,让星光和月光都照不见。

路有时候是通向一件事,而不是一个地方。

一个人要是心里装着件大事,就不会在小事上犯错误。

当我们老得啃不动骨头,时间也已老得啃不动我们。

梦就像一座高大的坟墓,堆在夜晚的天空。我们没法挖开它。

那些话说得正儿八经,好像真的一样,但一下就能听出来比假话更假,假到不像人说的话。

前面没好日子了,人就会往回走,开始一个人走,走着走着和好多人会合。在走过去的路上,人挤人,头碰头。好多人走不回去,被堵在路上⋯人有无数个未来,只有一个过去。往未来走的路越散越开,好多人像烟一样飘散在远处⋯往回走的路是聚拢的,千千万万条小路,汇到大路上,通向童年。我不知道有多少个我,在往回走。 好多人是可以回到童年的。有人把自己长歪了,羞于回到童年。有人回来他的童年不认他了,他没有长成最初期望的样子。人一离开童年,就好像长大成另一种动物。

人的名字在是一块生铁,别人叫一声,就会擦亮一次。一个名字若两三天没人叫,名字上会落一层土。若两三年没人叫,这个名字就算被埋掉了,上面的土有一铁锨厚,这样的名字已经很难被叫出来,名字和属于他的人有了距离。名字找寂寞地睡着了,或朽掉了。名字下的人还在瞎忙碌,早出晚归,做着莫名的事。

梦是认地方的。在车上睡着的人,梦会记住车和路。睡梦中被人抱走的孩子,多少年后自己找回来,他不记得父母家人,不记得自己的姓,但他认得自己的梦,那些梦一直在他当年睡着的地方,等着他。

一些沙枣花向着天上的一颗星星开,那些花香我们闻不见。她穿过夜空,又闯过夜空,香气越飘越淡。在一个夜晚,终于开败了。

夜夜刮风。风把狗叫声引向北边的戈壁沙漠。雪把牛哞单独包裹起来,一片片撒向东边的田野。雨落在大张的驴醉里。夜晚的驴叫是下向天空的一场雨,那些闪烁的星星被驴叫声滋润。每一粒星光都是深夜的一声惊叫,我们听不见,我们看见的只是它看我们的遥远目光。

我们在一棵沙枣树下生活了多少年,一些花香永远闻不见,几乎所有的沙枣花向天开放,只有个别几朵,面向着我们,哀哀怨怨的一袭香环家绕院。 那些零碎星光,也一直在茫茫夜空找寻花香。找到了就领她回去。它们微弱的光芒,仅能节奏一丝花香,再没力气照在地上。 更多的花香被鸟闻见。鸟被熏得头晕,满天空乱飞,鸣叫。 还有一些花香被那个五岁的孩子闻见。花落时,他的惊叫划破夜晚。梦中走远的人全回来,睁大双眼。其实什么都看不见,除了自己的梦。

她把油菜种子绑在蒲公英种子上,一路顺风飘去。把榆钱的壳打开,换上饱满麦粒。她用这种方式向远处播撒粮食,骗过鸟、牲畜,在漫长的西风里,鸟朝南飞,承载麦粒、油菜的榆钱和蒲公英向东飘,在空中它们迎面相遇。鸟的右眼微眯,满目是迅疾飘近的东西,左眼圆睁,左眼里的一切都在远去。

虚土庄是风的结束地。除了日久天长的西北风,许多风刮到这里便没劲了,叹一口气扑倒在村子里。漫天的尘土落下来,浮在地面。顺风跑的车马停住。这片荒野太大了,一场一场的风累死在中途。村子里的冯七爷跑了大半辈子顺风买卖,许多风是他掀起来的,在人们的印象中,他放羊一样放牧着天底下的大风,一场一场的风被他吆到天边又赶回来。

大胡杨树后面有一片地窝子,住着好几个老掉的外乡人。他们都是追着一片叶子追老的,早忘了自己要去哪,什么事在远方等着自己。记起来也没用了,人已经老掉了,再挪不动半步。当年的车马粮食输得一干二净。有些是真输了,多数人在追赶一片叶子的路途中耗尽积蓄,最后只剩下一大把年纪。

我父亲的老年就不见了。我没有看见一个老掉的父亲。他一样没看见长大后的我。 我觉得父和子,就是一场相互帮忙的事,我们叫谝工。我幼年无助时他养育我,他老了走不动时我养活他。中间那段时光,我青年,他壮年,谁也不靠谁,各干各的事。 可是我没有看见父亲的老年。他好像转过身去,背对着我老掉了。

人只要有一件事在心里放着,就不会走丢自己。

这棵树似乎知道有个人在培养它,故意地跟我较劲。我越急它越不快些长。有一年,它竟一点没长,好像睡着了,忘记了生长。我怀疑树生病了,熬了一锅草药,浇到树根上,第二天,树叶全黄了,有的叶子开始往下落。我想这下完了,书腰死掉了,我仰起头正要大哭一场,一行大雁鸣叫这从头顶向南飞,我放眼一望,远远近近的树叶都黄了。 原来是秋天了。

刘二爷说,人在地上行走时,有一个影子也在高远天空的深处移动。在那里,我们的影子看见的,是一具茫茫虚土中漂浮的劳忙身体。它一直在那里替他寻找归宿。我们被尘土中的食物拖累的头,很少能仰起来,看见他。

过去是一座越积越高,最后无论我们费多大劲都无妨翻过的大山。我们在未来遇见的,全是自己的过去。它最终挡住我们。

人在干许多事情前都没细想过自己的寿命和力气。有些事情只属于某一代人,跟下一辈人没关系。尽管一辈人的劲用完了,下一辈人的劲又攒足了。但上一辈人没搬动的一块石头,下辈人可能不会接着去搬它。他们有自己的事。

村庄每时每刻都在使劲。鸟的翅膀、炊烟、树、人的头发和喊叫,这些在向上用劲,而根、房基、死人、人的年龄都往下沉。朝各个方向伸出去的路,都只会把村庄固定在原地。 一个人要找到自己的劲,就有奔头了,村庄也这样,光狠劲吃粮食不行。

这个村庄长着二百零七只眼睛。 这么说你会认为村庄是个怪物。 它就是个怪物。你贴着地皮看过去村庄有三千七百五十一条腿。有人的腿,牛羊的腿,鸡猫狗和驴的腿,他们永远匆匆忙忙朝不同方向移动,所以走了多少年村庄还在原地。 村庄有它自己的道路。 村庄比我们每个人都走得远。 我们留住它的唯一办法就是住在村庄里。

村庄用这么多眼睛看自己,几乎没有什么不被看见。 在村庄上面一千米高处有鹰的眼睛,五百米处有云雀的眼睛。十米到一百米高处,各种鸟的眼睛都有。 在三米深的地下,蝎子的眼睛盯着一百年前那些人走过的路。一米深处蛇和老鼠的眼睛注意着密密麻麻的根须间发生的每一件事。 挨近地面的浅土中有蚂蚁和蚯蚓的眼睛,地表处有仔细的羊的眼睛,每棵草叶、每朵花瓣都被看见。头顶上还有马和骆驼的眼睛。 它们都是村庄的眼睛。

人害怕人睡着时,时间也睡着了,不往前走,或闭着眼偏离了方向,来到他们不认识的一天。狗也害怕时间睡着,它隔一会儿叫几声,在夜里,狗走在时间最前面,一只眼睛看着人的梦,一只眼盯着人的家院。夜晚时间像一头酣睡的猪,耳朵朝地,迷迷糊糊,听随时隐约的狗叫驴鸣和人的鼾声梦呓到达另一个日子。

虚土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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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刘亮程

刘亮程

刘亮程作家1962年生于新疆伊犁州塔城县的一个村庄。代表作品: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在新疆》《一片叶子下生活》小说《虚土》《凿空》诗集《当诗歌忘记我们》上述作品中,《鸟叫》《我改变的事物》《对一朵花微笑》《寒风吹彻》《今生今世的证据》等多篇散文入选内地和香港小学、中学、大学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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