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帝国的建立与刘邦集团

由政治军事集团通过战争建立政权，这就是说，政治权力和政权机构起源于战争和军事，换言之，这就是关于权力来源和结构的军事起源论。……换言之，这是一个脱胎于武力的政治优先的社会，武力产生了政权，政治决定着经济、身份、文化等其他方面。王朝更替的惟一形式是马上天下，这就意味着政权更迭惟有依赖大规模的军事集团和全面内战，这种形式暗示了一种极为严重的破坏性和贫乏的创造性。

在西汉初年，以刘邦集团的军吏卒为主体，一个拥有强大的政治势力和经济基础，具有高等社会身份的新的社会集团形成了。这个社会集团，根基于因军功而被授予的军功爵及其随之而来的各种既得利益，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成为一个独特的社会阶层，笔者将其称为汉初军功受益阶层。

为了明确而普遍地表达这个社会阶层的概念，笔者首先将他们通称为军功受益阶层，然后定义如下：一、创建王朝政权的政治军事集团的成员及其家族后代；二、王朝政权建立以后，他们转化为了新的统治阶层，在政治、经济、社会身份诸方面居于支配地位。笔者进而以为，由对于创建西汉王朝的刘邦集团之研究中抽象出来的这个军功受益阶层的概念，不仅可以作为一种典型通用于秦汉帝国和隋唐帝国时代，而且可以推广到整个中华帝国时代，作为中国历史研究中，特别是中华帝国问题研究中的个普遍概念来加以使用。

经过中元年间的这次改革，汉朝政府不再主要依靠以亲制疏的办法，而是在诸侯王国领土缩小的基础上，进一步将王国之官制缩小，剥夺了诸侯王之任吏和治国权，从此以后，诸侯王国不再作为独立之王国存在，其职能已经完全相当于汉之郡。

白马之盟乃是皇帝、诸侯王和功臣列侯三者之间的基于个人信赖关系的信约，信守与否，系于特定的政治形势和个人间的承诺。

大体而言，丰沛元从集团地位最高，待遇最厚，其次为汤泗楚人集团，他们长期垄断了汉王朝之核心和上层部分。蜀汉关中出身之秦人，一般很难进入上层核心，多以中层为其局限，其他的诸侯国之人，则以在各诸侯王国任事者为多。

高帝五年诏，乃是西汉初年最重要的法令之一。

“诸侯并起，民失作业而大饥馑，凡米石五千，人相食，死者过半。高祖乃令民卖子，就食蜀汉。”“关中大饥，米斛万钱，人相食，令民就食蜀汉。”

汉代初年，吏治稳定，官吏的在任期间皆相当长。至少到文帝的时候，不仅高级官僚，甚至一般小吏久任乃至世代相袭的情况也并非少见。

汉之分封同姓诸侯王，又是与汉之大封功臣为列侯同时进行的。

文帝十六年，在齐王刘则死后，文帝采用了贾谊的众建诸侯而少其力的方策，……汉对于诸侯王国之抑制政策，由此而开始明显起来。

刘邦之所以即皇帝位之理由，在于其功最高，德最厚。其功，即用武力之所成，也就是军功。其德，即封赏之施行，也就是恩德。

刘邦作皇帝一事，不过是刘邦集团基于共天下的理念和历史，根据个人的功劳公平分配天下权益的一部分而已。……不难看出，由这种理念和历史所规定的刘邦之皇权，并非如秦始皇所拥有的那种绝对的专制皇权，而是一种新型的相对性有限皇权。

就文书的性质而言，白马之盟当为皇帝、请侯王及功臣列侯与盟三方间的相互承诺，为个人间所缔结的约信。白马之盟所反映的西汉初年的君臣关系，在相当程度上是一种基于个人间的信赖所建立的相互契约关系，由这种关系所规定的汉初之皇权，并非绝对专制皇权，而是一种相对有限皇权。

总而言之，我们可以说，在西汉初年，汉帝国是一个在汉朝的政治主导下的有统一的法制的四级制国家联合体。在这个四级制国家联合体的汉帝国中，列侯拥有对于侯国的统治权，诸侯王拥有对于王国的统治权，皇帝所在的汉朝，兼有对于皇帝直地的统治权和对于侯国及王国的政治主导权。很清楚，这样一种形式和内容的政治体制，是不同于始皇所开创的全面郡县制的统一帝国的，为了有所区别起见，笔者概括其为四级制的联合帝国。也许，这样一个定义比较接近于西汉初年的历史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