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Moons of Jupiter

她有爱情，有丑闻，有男人，有孩子，但在内心深处却是一个人在前行，和这些出现之前的那个自己一模一样。 当然不完全一样。 一样。

你为爱情所能承受的痛苦和混乱是有限的，就像你对房间的混乱有一定的忍受度一样。你无法预知这一限度，但是一旦达到，就知道了。

道格拉斯停下来加油时，我和朱莉看到了他的信用卡。我们高兴地尖叫起来，说不想回多伦多了，要一起跑到新斯科舍，靠这些信用卡生活。如果银行追债，我们就躱起来，隐姓埋名，做些卑微的工作。我和朱莉可以去酒吧当服务员，道格拉斯可以去捕龙虾，那样我们就都欢欢喜喜的了。

也就是说，是否应该留在爱情被安排好了的地方，而不要去别处？在别处，你得创造爱，不止一次地创造，并且永远不知道这些努力是否真的能换来爱。

“就像艺术家一样，她理解事物不一定要亲身经历。”

大家都三十出头了，在这个年龄，有时候你很难面对这样一个事实：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

你无法阻止时光的流逝，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只能任人羞辱。

“还登了些什么？” “胡说八道——什么治疗癌症的药啦，治疗秃顶的药啦，针对年轻一代和吃福利救济的流浪汉发的牢骚啦，还有关于电影明星们的一些胡说八道。”

她不能继续生活在那种懒惰和自我欺骗中了

长眠于此的生命道出的真理之中，我听到了自己愚的声音。生命沉入地下，像一层层组织烂去、像叶子变黑，然后归于泥土、曾经的痛苦和贫困都已烟消云散。他们会觉得我们多么奇怪，多么放纵，多么罪过啊—三个已经步入中年的人，还在爱与性中纠缠不休。

艾丽斯姨妈终于安静下来，问我最后一班公共汽车什么时候发车。这会儿理查德又没影儿了。我要打车送艾丽斯姨妈回宾馆，她说不用了，她喜欢坐公共汽车，真的很喜欢，在车上她总是能跟别人聊起来。于是我走着送她去公共汽车站。她说希望没把理查德和我的耳朵磨出茧子来，还问我理查德是不是很帕生。她说我的家很漂亮，家人很可爱，看我过得这么好，她觉得很高兴。艾丽斯姨妈和我拥抱道別的时候，眼里噙满了泪水。

我不想问赫布是不是同性恋，因为这种界定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觉得他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即便考虑到后来发生的事，我还是这么认为。）他不是一个可以随意解开的谜。

但有时候她也想，恋爱在某种情况下也可以是有意设计出来的，虽然说不上是假的，就像那些愚蠢的表演一样，是拙劣的编造。

你为爱情所能承受的痛苦和混乱是有限的，就像你对房间的混乱有一定的忍受度一样。

行李箱里有我们的衣服，这些衣服曾经一起放在抽屉里、衣橱里，洗的时候在一起翻滚，一起夹在站着笑翠鸟的晾衣绳上，现在却各自分门别类地放着，再也不会摩擦到彼此。

当我想起《火鸡季》这篇小说的时候，我想到的是玛丽乔、莉莉和女孩走出火鸡屠宰厂的那一瞬间。天空中飘着雪花，她们挽着胳膊，唱着歌。我想，每个故事中大概都有这样一个奇怪、闪亮的瞬间。我莫名地觉得这就是小说要讲的东西。

在那个年代，女人的身体似乎得长到能穿二十码的衣服，否则她们在生活中将一无所获。在这个前提下，她们再根据自己的阶层和抱负，要么放任自流，将蛋糕沙司一样松松垮垮的身体塞进浅色的印花裙和潮乎乎的围裙里，一步一晃，要么用束带塑形——那些勒出来的曲线和傲人的坡度与性无关，与权利和权力息息相关。

关系，关系道尽了一切。姨妈们本身就是一台戏，但同时也处在关系网中，与这个真实、不乏成功人士而又危险的世界紧密相连。她们知道如何在这个世界上出人头地，并且已经引起了一定的关注。她们可以驾驭一堂课，管理一间产科病房，左右公众意见，也懂得如何与出租车司机和火车上的列车员打交道。

对理查德他们家的人来说，贫穷就像口臭和脓疮，是一种折磨，被折磨的人必须承担一部分责任。在他们看来，最好不要理睬这种东西。

我不得不怀疑，是否记忆中的快乐，那些快乐和盛情，那些处世之道，到头来都不过如此。或者不如说，一杯光彩熠熠的佳酿，放久了也会变味，变稀，变得平常；而我们彼此也都在困境中改变了——没有变得更好。世态炎凉也许已经让我们变得凉薄，不再像以前那样努力，我们的一些看法也显得有些冷酷无情。

任何改变都是坏事。对他们来说，效率就是懒惰。 但那些人有勇气来到这里，真是个奇迹。他们抛开一切，把一切熟悉的东西抛在身后，背井离乡来到这里。面对北大西洋已经够惨的了，还要面对这个国家遍地的荒野。他们信仰的宗教和教养把他们给毁了。看他们是如何循规蹈矩的吧！还有自尊心，也是罪魁祸首。没有了勇气之后，就只剩下自尊心了。

我不再相信人们的秘密是确定的，可以言说的，也不再相信人们的感情是有形的、容易识别的。 我身上还留有她们的影子，但那块大石头不见了，希伯伦山被削去了一半，至于埋葬在这里的那个曾经的生命，你也大可不必为之惋惜。

为了回到自己住的公寓，她需要看地铁站的站名，在该下车的那一站下车。这对她来说有种难以名状的困难。她很清楚在哪一站下车，前一站是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哪里，可就是无法在自己和外部世界之间建立起联系，所以诸如起身下车，沿台阶往上走、走在大街上这些平常的事情似乎都需要付出异乎寻常的努力。后来她想，自己是卡住了，就像机器卡住了。

他的脸很长，下巴很短，目光不具挑战性，但也不会受别人的愚弄。他很瘦，有着结实的肌肉，黑色的头发已经变得灰白。在他的身上可以看到过去很多年艰苦劳动的痕迹，也能预见同样的未来。这正是他的身体所能胜任的，直到最后他老了，胳膊像绳子一样瘦弱无力，人也变小了，依然没有怨言，靠几个笑话顽强地活着。

女人谈论自己的外表，有几种情况。有些女人坦言保持好的容貌就是为了性，为了男人；另一些像格拉迪丝一样，把这项工作当作家务活来看待，工作难度本身成了她们骄傲的资本。

那时候人们以为——至少在安大略省的洛根，在四十年代后期是这样——同性恋只是极少数人的事。女人们当然相信这种事很罕见，并且局限于特定的人群。镇上有同性恋，我们都知道是谁。标签一旦贴定，大家对这些人就宽容多了，并且开始欣赏他们在装饰、编织和音乐方面的才能——尤其是女人们。

大多数成年人的话都是站不住脚的。不管什么证据摆在面前，她们都能坚持自己的说法。

她们开始由女孩变为女人了，有一些令人厌恶的新发现——在唱诗班吟唱的时候，会有男人像看祭品那样看着她们。完全是令人沮丧的性意识，就像歌里唱的那样：“他跟我走在一起，和我说着话，他告诉我，我属于他。”

她很不愿意想起这段经历，不愿意想到样子还不错、并不讨厌的房屋和熟人们还算友好的问候竟然需要某个人的存在才能令人愉快，而这个人，她在一年前还不认识；不愿意想到他在同一个镇上的存在竟然是这样不可或缺，即使看不到他，没有他的消息也没关系，只要他在就行。

他感到精疲力竭，处于一种奇怪、虚弱、恍惚的状态。人们经过激烈的争吵或做出无法改变的决定之后通常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