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德良回忆录

但凡安排的很好的生活都有其自由时间...我想象出一种具有同时性的自由，两种行为、两种状态都将能在其中同时并存。 在其他的一些时候，我在锻炼自己时间一种交替的自由：让感情、思想、工作随时都可以拿得起，放得下；把它们当做奴隶...使它们没有可能随心所欲，使我用不着服服帖帖，受他们的摆布。

我一心希望人类中的最贫困者，诸如给城市清扫垃圾的奴隶，在边关地区游荡的饥饿的蛮族人，都对罗马存在下去感兴趣。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放弃来得更容易、更危险的....我以另外的方式隐约看到了我与神明的关系。我想象自己在协助这个神明去努力赋予某个世界以形式，并使之变得井然有序....我是轮子的一节，是那种参与到使事物得以增加的唯一力量中的一个方面..

他對人們殫精竭慮的竟爭感感到遺憾。他為人冷漠無情，但他教我要喜歡事物而不要喜歡言辭，要提防各種客套話，要多觀察少判斷。 一想到我對自以為認識的世界的無知，一想到自己的急躁，一想到某種淺薄的雄心和粗鄙的貪婪，我就感到汗顏。

我從中發現了我不惜任何代價想博取別人歡心和吸引別人對我的注意的那種卑劣的慾望。 ……區分勇氣的各個不同方面。我所喜歡始終具有的那個方面將是嚴酷的、冷漠的方面，它排除任何肉體上的刺激，猶如一位神明泰然自若一般地無動於衷。 我後來所進行的拙劣模仿，在我倒霉的日子裡，只是對生活採取的無恥的漠然態度，而在我走運的日子裡，則只是我緊緊維繫的對義務的情感而已。但是很快，只要危險存在，就都讓位於一種狂熱的堅韌不拔，那是人在於自己的命運相連時的一種奇特的“性慾高潮”。

当晚，在战场的峭壁上，他把他从涅尔瓦那儿继承下来的那只钻石戒指戴在了我的手上，而这只钻戒或多或少地可以说是继承权力的象征。那天夜里，我舒舒坦坦地进入了梦乡。

我试图向希腊人指出，他们并不总是最明智的，而向犹太人指明，他们根本就不是最纯洁的。

我们每一个人都具有比别人所能相信的更多的美德，不过，只有取得成功，才使这些美德显示出来

我不像你那样把书籍带到皇室包厢里去：显示对别人的欢乐不屑一顾的样子，是对别人的一种侮辱。如果场面使我感到恶心的话，我也强行克制自己，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比读爱比克泰德的著作更加有效的锻炼。

尤利西斯除了内心的伊塔克，不存在别的伊塔克

我还答应归还阿萨息斯王朝的黄金御座，那是图拉真以前夺取来的，而我们又不知拿它来作什么用场，而按照东方的迷信，它却是件无价之宝

吃晚饭的时候，也搞点手相学的波莱蒙，想看看这个年轻人的手相。在他的手掌上显示出星辰的陨落，令众人震惊，我自己也吓了一大跳。年轻人轻轻地，几乎有点羞涩地把手缩回去，攥上了。他想不露声色，保守他的终结的秘密。

直到生命最後一刻，他仍將是用象牙和黃金鑲成的皇太子。

你並不怎麼喜歡我，你對長輩的愛可以說是更傾向於安頓尼。

当时我还不明白，死亡可以变成一种育目的热情的对象，变成一种如爱情一般的饥渴对象。我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夜晚，我将会用我的肩带缠住我的短剑，以便迫使自己在使用这把短剑之前考虑再三。

夏夜里，他带我爬上枯草光秃的山丘，观看星空。我数着流星，数得倦累，在畦埂上昏昏欲睡。他则继续坐着，抬着头，不动声色的，随着星子移转。

一个君王缺少提供给哲学家的那么大的自由度：他不能自说自话地同时在太多的问题上标新立异

有时候，我曾经幻想建立一种以性爱为基础的人类知识体系，一种关于接触的理论。根据这种理论，他人的秘密和尊严恰恰在于向"我"提供这个另一世界的支撑点。在这种哲学中，肉欲将是一种同他人的这种接触的更加完整、但也更加专门化的形式，将是一种更有效地利用并非指我们自己的知识的技术......甚至最理智的或最平庸的关系，都是通过这种躯体信号系统发生的....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像这样一些最轻微、最肤浅的接触，都能满足我们的欲念.....我从中更多地发现的肉体是被精神所渗透，而不是肉体的简单游戏。

我们最大的错误就在于企图从每一个个别的人哪儿获得他并不具备的美德，而忽视培养他的美德。 我在大多数人身上发觉，他们对美好的事缺乏恒心，但对丑恶的事也并不见得好一些。他们的戒心、他们或多或少怀有敌意的冷漠，几乎过快地、几乎可耻地缩了回去，还过于轻易的就转变为感激和尊敬，然而，他们的这种感激和尊敬相比也一样不会持久，甚至他们的利己主义也会转向有益的目的。

"尊敬"这种纯金，如果不参杂一定的恐惧成分，可能会太软的。 我希望我的威望具有个人的特点，同自己密切相关，可以用灵活的思想、力量或者已经完成的业绩这些言辞去直接加以衡量。有些头衔，既然现在可以加封，将来也必然可以加封的，而另一些头衔，是取得一些更为隐秘的胜利的证明。

我们的艺术（我是说希腊人的艺术），志在坚持表现人类。只有我们才懂得在一个静止的人体上表现潜在的力量和机智。 通过雕刻艺术把一种不断在变化的形状所呈现的连续的美记录下来。

占星家的学问是模棱两可的，就细节而言，是错误的；但总体来说，也许是确实的。

我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其不足和缺陷的我们这个时代，通过对比，也许有一天会被看成是人类所经历的一个黄金时代。

人类真正的延续，根本就不是通过血缘建立起来的。 历史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中的大多数，其后代都是平庸之辈，甚至比这还糟：他们似乎在自身中把一个种族的能力全都消耗殆尽。

我斗胆地寄希望于这些被置放在世纪的长河中不规则的间隔上的继承者，寄希望于这种断断续续的不朽。万一蛮族夺取了世界的帝国，他们也将不得不采取我们的某些办法，他们最终会与我们相仿。

法律太嚴苛，就會被觸犯，這是情有可原；太複雜，人稍用心機就可鑽法律漏洞，法網變成疲軟、易破。古代法律尊嚴來自人心最深虔敬，法官即使呆滯，也可高枕無憂。。。。。任何法律常被觸犯，就是有欠妥當，立法者就必須加以廢棄或修改，免得蔑視不良法律之風蔓延到其他較爲公正、值得尊敬的條款上。

我懷疑世上有任何一套哲學能剷除奴隸制度。充其量只是換湯不換樂而已。我想象得到一些比我們的奴隸制度更惡劣的形式，因爲比現行制度更陰險。後者，或者成功地把人轉換成愚昧、滿意的機器，人雖是受挾制，卻自以爲有自由身；或者，讓人在閒暇、享受之餘，産生一種工作狂，其瘋狂程度決不亞於好動干戈的蠻族，我寧願使用現行的奴隸制度，因他具體呈現，不像其他制度，奴役的是人的精神或想象力。

很少有人長期喜愛旅行，旅行不斷破壞舊有習慣，旅行不斷震撼所有既定的偏見。可是我努力使自己沒有偏見，少有習慣。

我也大量整修舊有建築；這是在歷史的景觀之下與時間謀合，捕捉或修正歷史的精神，接下歷史的棒子，帶它跑向更遠的將來，在傾倒的石牆下找到水泉的芳蹤。人生苦短，從前或往後的世紀，對我們總是陌生；而我卻用人與石之間的遊戲，觸摸到過往和未來。我支撐的石牆依然留有故人肉體接觸過的余溫。尚未出生的人，將用雙手撫摸我的梁柱，我愈深思死亡問題，想到我會死亡，特別當我想到別人會死之時，我就愈想爲衆生延續一段人生，使它幾乎無法被時間摧毀。

這個世界同樣包括諸神的意志、魔鬼的影響以及留給人們的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