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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韵律和生命合成一体,如钟声。”我活在钟声里。钟声同时在我生命里。天黑了。今年我二十五岁。一种荒唐继荒唐的年龄。 十九岁的生日热热闹闹地过了,可爱得像一种不成熟的文体,到处是希望。
云自东方来。自西方来,南方来,北方来,云自四方来。云要向四方散去。
仰面躺在软软的绿草上,听溪水活活,江水浩浩,那么有韵律的响着,就像流在草下面,隔岸野花一片,芳香如梦,不惮远迢迢飞过来。一只小小青色蚱蜢跳到胸上,毛手毛脚的搔得人怪痒痒的,一把捏住后腿,一松,看它飞过那边去,落在另一个胸脯上了。
像果戈里所说,写不出来,在纸上乱画,写 “我今天写不出来, 我今天写不出来, 我今天写不出来!” 的时候,自也有一种可以令人感动之处。
下课钟一敲,大家噪得那么野,像一簇花突然一齐开放了。
我非常喜慰于我有一个父亲,一个这样的父亲。我觉得有了攀泊,有了依靠。我在冥冥蠢蠢之中所作事情似乎全可向一个人交一笔帐,他则看也不看,即收下搁起了。他不胁迫我,不挑剔我,不讥刺我,不用锋利的或钝缺的是非锯解我。他不希望,指导我作什么,但在他饱阅世故的眼睛,温和得几乎是淡淡的眼睛远远的关注下,我成了一个人。
他脉脉的站在那里。在等待中总是有一种孤危无助的神情的,然而他不放纵自己的情绪,不强迫人怜恤注意他。他意态悠远,肤体清和,目色沉静,不纷乱,没有一点焦躁不安,没有忍耐。——你疑心他也许并不等待着什么,只是他的神情总像在等待着什么似的而已。 他整洁,漂亮,颀长,而且非常文雅,身体的态度,可欣可感,都好极了。难得的,遇到这样一个人。
北京城那样大,人一分开,就像树上落下两片叶子,风一吹,各自西东了。
然而出家人的长袖如黄昏蝙蝠的翅子,扑落一点神秘的迷惘,淡淡的却是永久的如陈年的清香的烟。
他有时有意使这些淡漫的记忆浓起来,但是这些纵然如秋来潮汐,仍旧要像潮汐一样的退下去,在他这样的名分下,不容有一点乡愁,而且年青的人多半不很承认自己为故土所累系,即使是对自己。
你不是星星。恒星有时也陨落,在太空中成一片火,一片灰,不留一屑屑什么。不陨落的自然不是星。
“如果一天白云是黑云。——谁知道鸟的眼睛!”
汪曾祺全集(1)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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