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与荣耀

性欲并不是最坏的事。只是因为任何一天，任何一个时候，性欲都会变成爱，我们才必须避免它。当我们爱上我们的罪时，我们就要下地狱了。

也许在哪个地方他的过失正在暗中堆积着，一块又一块过失的碎石瓦砾。而后有一天，他想，这些成堆的过失就会把天主可能宽恕他的源流完全堵住。

对一个你爱之极深的东西你是无法控制它的。你会眼睁睁地看着它轻率地冲上一座断桥，一条废弃的车道，一头冲进未来六七十年战栗惊恐的一生。

这是世界充斥着背信弃义，暴力和色欲，他做的坏事是在微不足道。像他这样忏悔的这些罪恶，神父不知已听过多少次了——人的只能何等局限，连一种新的犯罪行为也创造不出来，这同动物有什么区别？基督正是为了这样一个世界才死的；这些罪恶你看的越多听得越多，你就越感到死是一种荣耀。为了善与美而死，为了家，为了孩子或者为了拯救一种文明而献身，这并不难。但是为了懦夫，为了堕落的人而死却需要一个救世主。

她从藏在心眼里的许许多多计谋里突然取出一个笑容摆在脸上；神父又一次为孩子的早熟感到震骇。...... 尘世已经进入她的心坎，正像水果里已经出现了一小点腐烂的果肉。

几只兀鹰用鄙视的眼睛从屋顶上冷漠地看着他：他还没成为一具腐尸。

他站在炙热的阳光下，带着无限的耐心朝房子里头望着。他说他母亲快死了。他的棕色眼睛里没有流露出多少情感；他面对的是无法改变的现实。你出生了。你的父母离开人世。后来你也老了，你也同样要死掉

她的真挚坦白对任何人都不留情。未来会充满妥协、焦虑和种种丢脸的事，但现在这一切她都不放在心上。今天，一句话，一个手势，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随时都可能是为她打开一扇门的周宇——一扇通往何处的门？费娄斯上尉突然感到一阵恐惧，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心头涌起了对这个孩子的无线爱怜，他再也没有能力管辖她了。对一个你爱之极深的东西你是无法控制它的。你会眼睁睁地看着它轻率地冲上一座断桥，一条废弃的扯到，一头冲进未来六七十年颤栗惊恐的一生。

但是狗却 趴在骨头上纹丝不动，皮包骨的身体中全部剩余的抵御力都集中在两只黄眼珠里，而且不断地龇着牙呜呜叫着。这像是一个垂死者表现出的仇恨。神父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往前蹭；他对狗不能跳起来扑人这个想法还不习惯。是狗就能咬人；可是这个可怜的生物已经像残废人似的不能动作，只能思想了。它脑子里想的都表现在它的眼神里，那就是饥饿、希望和仇恨

那些亮晶晶的世界遍布天空，像是对他的允诺：他生活于其中的世界并非整个宇宙，在某个地方，基督或许并没有死。老人不能相信，那上面如果有个观望者，会看到这里的世界仍然光彩夺目。在团团云雾下面，它像一艘燃烧起来而被弃置的海轮，在宇宙间沉重地滚动着。整个地球已经被它自己犯下的重罪包裹起来了。

令人惊讶的是，同犯罪感并存的是一种清白无罪的感觉，只有意志坚强的和深思熟虑的人或者圣徒才没有这种感觉。这些人走出马厩的时候，个个都觉得自己已经干干净净了。神父是留下来的唯一没有悔罪的人。没有告解，也没有得到赦免。

这个人坐在他对面好像一个黑色的问号。

中尉出现在太阳底下，像个恫吓人的黑色问号。

可是不成，命运已经注定了。在一个人的孩提时代，总有那么一个短暂时刻：大门敞开，前途随之踏进了门槛。湿热的港口城镇和兀鹰们本来都是扔在废纸篓里的东西，可是他却偏偏把它们都捡了出来。真应该感谢上苍，我们在孩提时代看不到那些恐怖的和堕落的场景；它们那时候就在我们四周，在壁橱里，在书架上……它们是无处不在的。

一首感伤、忧郁而又自我陶醉的歌。歌里唱的是一朵染上真正爱情鲜血的玫瑰花。当低矮的热带海岸线像是深藏在墓穴中的木乃伊般埋葬在深邃的黑暗里时，海湾的夜空就给人一种无限广袤的自由。我是多么幸福啊，那个唱歌的女孩子对自己说，她并没有想为什么，她只是觉得很幸福。

他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他无法认识自己是其中典型成员的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充斥着背信弃义、暴力和色欲，他做的坏事实在是微不足道。像他忏悔的这些罪恶，神父不知已听过多少次了——人的智能何等局限，连一种新的犯罪行为也创造不出来，这同动物有什么区别？基督正是为了这样一个世界才死的；这些罪恶你看得越多，听得越多，你就越感到死是一种荣耀。为了善与美而死，为了家、为了孩子或者为了拯救一种文明而献身，这并不难。但是为了懦夫、为了堕落的人而死却需要一个救世主。他说：“你告诉我这些事干什么？”

在黑夜里，他看不见她的脸，但是他记得往日里遇到过很多张脸，说话的声调都同这个女人一模一样。如果仔细地揣摩一下一个人的脸相，不管是男是女，你都会可怜其他来，因为每个人的面目里都带着基督的形象。眼角上的皱纹，嘴型，头发的长法……只要留神一看，你就不会恨他了。如果你恨谁，那是因为你缺乏想象力。

爱并没有错误，只不过爱必须是幸福的，公开的爱。如果是隐秘的、不幸福的，那这种爱就不应该了…… 性欲并不是最坏的事。只是因为任何一天，任何一个时候，性欲都会变成爱，我们才必须避免它。当我们爱上我们的罪时，我们就要下地狱了。

这家兄妹不是天主教徒，但他们从未认为神父是个坏人。他们并没有其他天主教徒那种探人隐私的嗅觉。

天使因骄傲而堕落，骄傲是万恶之首……这就是我犯的错误——只是因为认为某件事很困难、危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