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伦·坡短篇小说集

其中自有意志，意志永生不灭。孰知意志之玄妙，及其威力哉？上帝乃一伟大意志，以其专一之特性遍泽万物。凡人若无意志薄弱之缺陷，决不臣服天使，亦不屈从死神

我尤其怀疑的，是人们研究数学时而引导出的理智。数学是形式和数量的科学，数学的推理仅仅是在考察形状和数量时所使用的逻辑。设想纯代数的真理是所谓抽象真理或普遍真理就是犯了大错。 ...数学的公理并不是普遍真实的公理。例如，适用于表示关系、形状、数量的正确道理，用在伦理学方面也往往大错特错。

慢慢长夜继续包围着我们，即使海面上有早已在热带地方见惯的闪闪粼光，仍是一片黑暗。

一般说来，报纸的目的就在于耸人听闻——制造舆论——并不在于促进真相的大白。只有碰到后一目的看似和前一目的相符，才追求后一目的。一张报纸要是人云亦云，不管这看法多么有根有据，在群众中可博不到好评。一个人只有发表与众不同的惊人之言，一般人才会认为他渊博。推论和文学一样，立即受到普遍赞赏的就是惊人之笔。可是在推论和文学中，这种惊人之笔最不足道。

凡据事物一般特性而定之理论，常致脱离事物本身；凡人仅凭事物起因立论，常致不顾其是否与实际后果相应。因此各国法律都表明，一旦法律成为一门科学和一种制度，即不成其为公正之法律。盲从分门别类之原则，常使习惯法造成错误，此类错误由立法机关经常迫不得已出而挽回其丧失之公正即明显可见。——华尔特.兰多，1775—1864，英国作家

有些时候，即使在理性的情形的眼光看来，我们这个悲惨的人类世界也与地狱有相似之处——但是人类的想象力不是卡拉蒂斯，可以不受惩罚地探索每一个洞穴。唉！不能把大量的狰狞阴森的恐怖都看做单纯的想象——但是，就像那些陪伴阿弗拉斯布在奥克苏思河航行的魔鬼一样，它们必须睡去，不然就会把我们吞噬——他们必须陷入沉睡，否则我们就会灭亡。

我推开起居室的门时，只见那个老海豚悠闲地坐着，两只脚翘在壁炉架上，手里端着满满一杯红葡萄酒，正在全力以赴地哼完一直小曲儿。 装满你的空玻璃杯。 倒空你的满玻璃杯。

一个人只有发表与众不同的惊人之言，一般人才会认为他渊博。推论跟文学一样，立即受到普遍赞赏的就是惊人之笔。可是在推论和文学中，这种惊人之笔最不足道。

约莫一个钟头前，我壮着胆插进一伙水手当中。他们理都不理我虽然我就站在这伙人中间，看来他们完全不知道我在面前。他们个个都像我在船舱里头一回看见的那人一样白发苍苍，老态龙钟。个个弱得膝盖直打颤，衰老得肩膀都弯拢来，枯皱的皮肤在风中吹得簌簌响声音又低又抖，断断续续，眼睛里闪耀着老年人那种黏液，白发就在暴风中飘拂飞舞。在他们四下的甲板上，到处乱七八糟地放着离奇古怪构造老式的制图仪器。

我们应该记住，一般来说，我们那些报纸的目的首先在于引起轰动，在于哗众取宠，而不在乎追求事实真相。只有当两者看起来吻合之时，追求事实真相才可能被顾及。只发表普通见解的报纸得不到公众的信任（无论其见解是多么有根有据）。在公众眼里，唯有与众不同的尖刻才算深刻。无论在推论中还是在文学中，正是这种惊世之言能最迅速而且最普遍地受到赏识。而无论是于推论还是于文学，这种惊世之

①巴尔贝克，叙利亚古城，膜拜太阳神巴尔之中心地，当地有两大太阳神庙废墟，为著名古迹，奥古斯都大帝时代曾沦为罗马殖民地。 ②泰特莫，叙利亚东部沙漠上一古城，公元二七三年被毁，以柱廊街道、陵墓、太阳神庙等古迹著称。③珀塞波利斯，古波斯城市，大留王建都于此。公元三三零年前为亚历山大大帝所毁，古迹有百柱大厅，其废墟在今伊朗设拉子附近。

其中自有意志，意志永生不灭。孰知意志之玄妙，及其威力哉？上帝——伟大意志，以其专ー之特性遍泽万物。凡人若无意志薄弱之缺陷，决不臣服天使，亦不屈从死神。

他的心是只悬挂的琴； 轻轻一拨就琤琤琮琮。 ——贝朗瑞

我回忆起最早的学校生活，总不免想到英国一个雾蒙蒙的村里，那幢凹凸不平的伊丽莎白式大房子。村里有不少疙瘩满身的参天巨树，房屋全都异常古旧。说实话，那历史悠久的古镇，确是个令人心旷神怡的仙境。目前，我仿佛感到绿荫浓密的大街上那分提神沁脾的凉爽，仿佛闻到无数灌木散发出的那分清香，仿佛重新怀着说不出的欣喜、战栗的感觉，听到深沉、空洞的教堂钟声，每隔一个钟头，冷不防阴沉沉地响了起来，飘荡在寂静的苍茫暮色中；那描绘回纹的哥特式尖塔，就在暮色中沉睡呢。

神之造化万物，犹诸天意，非同人力所为；自然之浩瀚、奥秘、玄妙亦决非吾辈仿制之物所能比拟，自然之奥妙，实远胜德谟克利特之井也。 ——约瑟夫·葛兰维尔

她早已看出冥冥之手扣住自己的心口——她早已看出自己生来红颜薄命，犹如蜉蝣：但唯有想到一件心事，オ感到死亡的恐怖。

他事先选定了要制造的效果，然后，精心雕琢，拼命堆砌辞藻，进而不厌其烦地描写一个个细节，巧妙地表现了他那永恒的主题：美的幻灭、死亡的恐怖、忧郁的恐怖、对怪异现象的疑惧。大部分作品的中心人物只有两个——坡本人和注定要死或已经亡故的母亲或妻子。不管这个人物叫威廉·威尔逊也好，叫劳德立克·鄂榭也好，都是作者本人的自我写照。-----【前言】

1.太阳发不出光，所谓真正的光，只有一点昏沉红晕，太阳当中的火团就突然熄灭，恰似仓促间给什么神力吹灭了。单单剩下一轮朦胧银环，刹那间扎入深不可测的大洋里。（P005） 2.我们这条船分明是匆匆开去增长惊心动魄的见识——窥探永远无人知晓的秘密，其结果就是毁灭。（P010）

1.我在自治城逗留期间，他们召集过几次特别会议，通过了下面三项重要决议—— “打破事物一贯的正常规律是错误的；” “在‘不知现在几点‘以外的地方，一切都无法忍受；” “我们将永远忠于我们的钟表和我们的卷心菜。” 2.所有担任挂名职务的人都或多或少受到尊重，由于“不知现在几点”的钟楼管理员拥有闲职中的最高职位，他便成为世界上最受尊重的人。他在自治城享有最高的地位，连那里的一口口猪看他的目光也带着一些敬畏的意思。 3.所有的卷心菜都变得脸庞通红，而且似乎以计时器形象出现的每一件东西都被魔鬼缠身。

1.童年时代幻想丰富，用不着想到外界的人事沧桑，也不必借此自娱；明明是沉闷、单调的学校生活，偏偏热闹非凡，后来在稍为成熟的青年时代，过的虽是奢侈生活，到了发育完全的成年时代，过的虽是罪恶生活，都没有这么热闹呢。（P063） 2.你得胜了，我服输了。不过，从今往后，你也死了——对人间，对天堂，对希望都死了心！我活着，你才存在——我一死，请看看这影子，这正是你的影子，瞧你把自己毁得多彻底呵。（P076）

我是一个生意人。我是一个有条理的人。条理毕竟是最关键的东西。但是我从心里厌憎的就是你们这些莫名其妙的傻瓜，实际上对条理一窍不通，却大言不惭地空谈条理；你们死抠条理的字面意思，却亵渎了它的精神实质。这些家伙总是以他们称之为井井有条的方式，做出最荒唐出格的事情。我认为，这是一种自相矛盾的做法。真正的条理只属于那些普通而浅显的事务，而不适用于违反常规之举。（P077）

1.我这族人素以幻想丰富，热情洋溢著名。人家称我疯子。（P129) 2.白昼做梦的，晓得不少事；只在黑夜做梦的，连想都没有想到。沉湎在灰色的幻境中，总仿佛看到来生世界，一醒过来，才揣揣不安地看出原来大限快临头了。（P129） 3.我们将小河称为“无声河”，因为俯视着河水流着，自会沉默下来。（P130）

1.他像许多优秀人物一样，喜欢端着架子让别人干着急，这个特点如果粗粗一看，很容易被误解为心眼恶毒。（P136 2.我是一条忧郁的狗，这没错——但这是我天性的一部分——是我的一种信仰。（P136

寻欢作乐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在血染满地的舞厅里，尸横狼藉，个个都是一副绝望的姿态。乌檀木时钟的生命也终于随着放荡生活的告终而结束了。香炉的火光也熄灭了。只有黑暗，衰败和“红死”的一统天下。（P149

1.牺牲品总是刻不容缓就拿去屠宰的。（P154） 2.宗教法庭淫威下的牺牲品有两种死法，不是皮肉上遭到最悲惨的酷刑而送命，就是精神上受到最可怕的恐吓而丧生。（P156） 3.原来是心里存着希望，才浑身打颤——才缩成一团。原来是希望——在酷刑下死里逃生的希望——即使在宗教法庭的地牢里，希望还在死囚耳边打气。（P159）

睡了一夜，宿醉方醒。到第二天一早起来，神智恢复了，对自己犯下这个罪孽才悔惧莫及。但这至多不过是一种淡薄而模糊的感觉而已。我的灵魂还是毫无触动。我狂欢滥喝起来了，一旦沉湎醉乡，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已统统忘光。（P241

1.实际上，构成骗术的精髓，核心，原则的那些因素，尤其适用于那一类穿着上衣和马裤的动物。乌鸦会行窃；狐狸会欺诈；鼬鼠会斗智；人类会行骗。行骗是人类的定数。（P249) 2.公正的考虑起来，骗术是一种混合物，其成分包括精打细算，唯利是图，坚定不移，匠心独具，胆大妄为，镇定自若，新颖别致，傲慢无礼，和狞笑自得。（P250） 3.一旦他试图从事规模宏大的投机买卖时，便失去了骗客的显著特点，而变成我们所说的“金融家”。（P2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