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院纪事

作者:若泽·萨拉马戈

分类: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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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道院纪事内容简介

《葡语作家丛书》文学系列之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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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没有更多的人倒在广场、街巷,肚皮朝天,那是因为本市太肮脏,遍地都是垃圾和粪便,癞皮狗和野猫乱窜,即使没有下雨也泥泞不堪。现在是补赎以往放荡行为、折磨灵魂以使躯体伪装悔恨的时候了。这不循规蹈矩的躯体,这桀骜不驯的躯体,这有节制的躯体,这猪圈里的猪猡,猪圈就是里斯本。

用这种鞭子抽打自己是游行中最精彩的节目,因为他们身上真的鲜血淋漓并且尖声吼叫;之所以吼叫,一则是确实疼痛,二则是显然出于快感;对于后者,倒不如不知道其中某些人的心上人站在窗台上、他们参加游行与其说是为了拯救灵魂倒不如说是为了肉体已享受的或将享受的欢愉,那么我们便无法理解。

……人们的祈祷在自然力量上产生间接效应,甚至能够中介严重的旱灾,就比如这一次,干旱已持续八个月之久,祈祷完成后边下起雨来,这只能是祈祷的缘故,不可能是别的原因,公主的降生已经被认定为王国将繁荣昌盛的吉兆,雨下得这样大,只能是上帝的之一,他终于从被我们反复祈求的烦扰中解脱出来了。

……至于他是富了还是穷了,这种事无须询问,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拥有什么,却不知道其价值。

对指望永生者来说,百年的等待算不上过分的磨难。

世界上的一切都在作出回答,迟迟不来的是提问的时机。

由于这些天一直雨水不断,畜生陷入泥泞,必须用鞭子抽打它们的脊背才能让它们继续前行,在上帝没有注意的时候也抽打它们的脑袋,而这一切劳苦都是为了这同一位上帝的荣光,也因此人们并不能肯定上帝是不是在那个时候故意转移了视线。

巴尔塔萨沿路往下,回镇上去,小路很滑,走在他前边的那个人摔了一身泥,大家笑起来,笑声中又一个人摔倒了,这些都是备受喜爱的生活乐事,在马夫拉这个地方既没有露天剧院,也没有歌唱家或者演员,看歌剧要到里斯本去,至于电影,那是两百年以后的事,那时也有以发动机为动力的大鸟了,在终于找到快乐之前,时间流逝得很慢;未来,你好啊。

若昂・弗朗西斯科・马特乌斯身后留下了一块菜园和一所旧房子。原本在维拉山上还有一块地。他用了许多年清走石头,直到后来可以用锄头松土。然而力气白费了,现在那里又满地石头,让一个人不由得去问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究竞是为什么呢。

不可思议的是,在肚子的内部形成男人和女人的过程与外部世界毫无干涉,但他们终归还是要面对这个世界,不论是作为国王还是士兵,修士还是杀人犯,巴尔巴达斯岛上的英国女人还是在罗西奥广场被判刑的女人,总会是其中某一种人,绝不可能是所有人,更不能哪一种也不是。这是因为,说到底,我们可以逃避一切,但不能逃避我们自己。

欢笑紧挨着眼泪,平静和焦急只有一步之遥,轻松与惊恐是近邻,每个人和每个国家的生活莫不如此

农民们冒着雨下地了,田垄像婴儿离开母体一般出现在潮湿的土地上,但它们不会像婴儿那样哭叫,感到被铁犁划开时便轻轻地叹息,就这样躺在一边,湿润的表面闪闪发亮,任凭更多的雨水落入胸怀,不过现在雨下得小了,慢了,像空气中难以触到的微尘,因而型沟的形状不曾改变,泥土翻覆以拥抱最后的丰收。

宗教裁判所尽其所能把网撒到全世界,捕到满满一网又一网的人,这样就出色地践行了耶稣的美好训教,耶稣曾对伯多禄说,我要使你们成为渔人的渔夫。

世界上的一切都在做出回答,迟迟不来的是提问的时机。

有个人正朝绞刑架走去。另一个人看到了,对他说:某某先生,真是岂有此理,你就这样去死呀?即将受绞刑的人回答说:不是我自己去,是他们叫我去的。 —— 曼努埃尔·维略神父 当我断言现实——这个漂浮不定的概念——对于存在的尽可能准确的了解,是我们与超越现实的事物的接触点以及通向那些事物的道路,我知道我陷入了无从解释的境地。 —— 玛格丽特·尤瑟纳尔

与所有其他城市相比,里斯本更像一张半边食物有余半边食物不足的嘴,可以说没有中间过渡,只有下巴肥得流油者与脖子瘦成枯干者,肥头大耳者与骨瘦如柴者,臀部丰满者与屁股干瘪者,大腹便便者与肋骨分明者。对众生一视同仁的,除了每天升起的太阳,就只有四旬斋了。

现在是补赎以往的放荡行为,克制灵魂以使肉身伪装悔恨的时候了,这堕落邪恶的肉身,这桀骜不驯的肉身,这污秽不堪的肉身,这猪圈里的猪猡,猪圈就是里斯本。

里斯本气味难闻,腐烂发臭,焚香赋予这恶臭以意义,恶在肉体,芳香的是灵魂。

礼拜日属于上帝,这是再普通不过的真理,因为每天都属于上帝,而一天天的日子就这样渐渐消耗着我们,除非火舌以同样那位上帝的名义把我们更快地耗尽,这是双重的残暴,我就是这样被烧死了,因为我出于自己的理智和意志不肯把骨与肉与支撑肉体的灵魂交给上述的上帝,肉体属于我自己,完全属于我自己,是我与我自己直接交媾的产物,是世界降临在我隐秘的面孔上,正如外表所现,所以不为人知。然而,我们总归要死的。

欢笑紧挨着眼泪,平静和焦急只有一步之遥,轻松与惊恐是近邻,每个人和每个国家的生活莫不如此。

应当有个正确的办法让我们知道是什么人来了,他们带来了什么,或者想来做什么,落在船桅上的海鸥就能知道,我们却不知道,尽管这对我们来说重要得多;老兵说,海鸥有翅膀,天使也有翅膀,但海鸥不会说话,天使呢,我一个也未曾见过。

战争中更有怜悯之心;战争还是个小孩子呢。

我们可以逃避一切,但不能逃避我们自己。

一个人无法得到一切,许多次我们乞求的是这个,得到的却是那个,这就是祈祷的奥秘所在,我们怀着自己的愿望把祈祷抛向空中,但祈祷词选择自己的道路,有时它们落到了后面,被之后出发的其他祈祷词超过了,另一种情况也不罕见,即一些祈祷相互交配,生出了变种的或混血的祈祷词,它们既不是父亲也不是母亲的样子,而原来的祈祷词已经停在半路上,面红耳赤地争吵论辩。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也不必说什么,生活在变化,说一个字也是多余,而生活中的我们自身也在变化,言词更为多余。

唐・若昂五世像舞会上绅士对贵妇那样拉着唐娜・·马利亚·安娜的手朝床边走去,在各自沿自己那边的小小台阶上床之前他们双膝跪倒,小心翼翼地祈祷一番,以免在未进行忏悔的情况下性交时死去,以便让这次新的尝试开花结果,在这一点上唐・·若昂五世有双重理由抱有希望,相信上帝,也相信自身的活力,所以怀着双倍的虔诚向上帝乞求子。至于唐娜・马利亚・安娜,人们相信,如果没有什么特殊原因或者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也正在乞求同样的天赐。

不论一个人生性多么喜欢在外游荡,只要家里有他喜爱的妻子和钟爱的孩子们,家的滋味就和面包一样,不是每时每刻都要吃,但若是一天吃不上就会想念。

没有人能在这唯一的尘世生命中得到其所希冀的一切,除非在梦中,大家晚安吧。

每个人循着自己的道路寻找欢乐,不论是什么欢乐,上面有一片天空的简单风景,白天或夜晚的一个小时,两棵树,如果是伦勃朗那就是三棵树,或者一阵喁喁低语,不过我们并不知道这样是会关闭还是打开道路,最终打开道路后又通往何方,是通向另一片风景,另一个小时,另一棵树,还是另一阵低语呢。

这 一切只是为了一块石头,而这块石头本来无须这样大,用三块或者十块较小的石头同样也能建造那个阳台,只不过那样我们就不能骄傲地禀报陛下,这只是一块石头;在前往其他厅之前也不能骄傲地告诉参观者,这是用仅仅一块石头建造的;正是这些或其他愚蠢的虚荣使世人普遍遭到欺骗,民族的或个人的胡说八道广泛传播,写入教科书并载入史册,例如,马夫拉修道院归功于唐.若昂五世,他许了愿,如果生下一个儿子他便建修道院,这里的六百个男人都没有使王后生儿子,却在受苦难地还愿,请原谅,这声音不符合时代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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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若泽·萨拉马戈

若泽·萨拉马戈

若泽•萨拉马戈(José Saramago,1922.11.16 – 2010.06.18)葡萄牙作家。1922年出生,高中时因家境贫困辍学,25岁时发表第1部小说,从汽修工变成文学杂志记者,之后30年,一直勤恳上班,直到55岁重新开始写小说。1982年出版的《修道院纪事》为他赢得国际声誉。代表作有《里斯本之围》《失明症漫记》《复明症漫记》等。1998年获诺贝尔文学奖,是葡萄牙语世界第一位获此殊荣的作家。2010年在西班牙兰萨罗特岛去世,葡萄牙为其举行国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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