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文学

纯正的文学趣味起于深广的观照，不能见得广，就不能见得深。

文字有言情、說理、敘事、狀物四大功用。

章实斋在韩退之《送孟东野序》中挑出过一个很好的例。上文说“凡物不得其平则鸣”，下文接着说“伊尹鸣商，周公鸣周”，伊尹、周公并非不得其平。这是自相矛盾，下文的意思不是从上文意思很逻辑地生发出来

文学也是如此。它起于实用，要把自己所感知的说给旁人知道；但是它超过实用，要找好话说，要把话说得好，使旁人在话的内容和形式上同时得到愉快。

在近代，一个文人不但要博习本国古典，还要涉猎近代各科学问，否则见解难免偏蔽。这事固然很难。我们第一要精选，不浪费精力于无用之书；第二要持恒，日积月累，涓涓终可成江河；第三要有哲学的高瞻远瞩，科学的客观剖析，否则食而不化，学问反足以桎没性灵。其次是实地观察体验。

天生的是资禀，造作的是修养；资禀是潜能，是种子；修养使潜能实现，使种子发芽成树，开花结果。资禀不是我们自己力量所能控制的，修养却全靠自家的努力。在文学方面，修养包含极广，举其大要，约有三端： 第一是人品的修养

其次是一般学识经验的修养

第三是文学本身的修养

我们如果只看旁人表现而自己不能表现，那就如哑子听人说话，人家说的愈畅快，自己愈闷的心慌。听人家说而自己不说，也不感觉闷，我不相信这种人对于文艺能有真正的热忱。

人生最大的快慰是创造，一件难做的事做成了，一种闷在心里的情感或思想表现出来了…自己也充分感觉到自己的力量 没有尝到这种快慰的人就没有尝到文学的最大乐趣。

习文有如习画，须常备一个速写簿带在身边，遇到一片风景，一个人物，或是一种动态，党得它新鲜有趣，可以入画，就随时速写，写得不像再细看摆在面前的模特儿，反复修改，务求其像而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