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

据说，朋友的友情往往建立在互相误解的基础上。恋爱大概也是如此。

“我没有办法。我看这就是没有办法的事。丑人也许会承认自己丑，笨人也许会承认自己笨，可是，有谁会承认自己不好吗？——我指的不是做错了事‘不好’，我不指’过失和错误‘，我说得’不好‘就是’坏‘。谁都相信自己是好人！尽管有这点那点缺点或错误，本质是好人。认识到自己的不好是个很痛苦的过程。我猜想圣人苦修苦练，只从这点做起。一个人刻意修身求好，才会看到自己的不好。然后，出于羞愧，才会悔改。悔了未必就会改过来。要努力不懈，才会改得好一点……“

我认为女人也该像大丈夫一样敢作敢当。 '月盈则亏'，我们已经到顶了，满了，再下去就是下坡了，就亏了。 咱们走一步，看一步，一步也不准错。走完一步，就不准缩脚退步，就是决定的了。

他“痴汉等婆娘”似的等着她的消息。不过也没过多久。不出十天，他就收到了胡小姐的信，说她已经按照他的主意，举行了“沙龙”婚礼，正式结婚。信到时，他们新夫妇已飞往巴黎度蜜月。行色匆匆，不及面辞，只一瓣心香，祝余楠伉俪白头偕老，不负他“愿做鸳鸯不羡仙”的心意。

“我只怕人不如书好对付。他们会看不起你，欺负你，或者就嫉妒你，或者又欺负又嫉妒。…”

“我觉得女人最可笑也最可怜，结了婚就摆脱不了自己的家庭，一心只惦着孩子，惦着丈夫。男人——”她鼻子里似冷笑非冷笑地哼了一声，“男人好像并不这样。”

……假如“心如明镜台”的比喻可以借用，她就要勤加拂拭，抹去一切尘埃。

……可是问到大学里的三反，她很坦率地告诉余楠，叫“洗澡”。每个人都得洗澡，叫做“人人过关”。至于怎么洗，她也说不好，只知道职位高的，校长院长之类，洗“大盆”，职位低的洗“小盆”，不大不小的洗“中盆”。全体大会是最大的“大盆”。人多就是水多，就是“澡盆”大。一般教授，只要洗个“小盆澡”，在本系洗。她好像并不焦心。

我不信暴露私情，就是暴露灵魂；也不信一经暴露，丑恶就会消灭。

据说，朋友的友情往往建立在相互误解的基础上。恋爱大概也是如此。

他谈得空洞些，却还全面，而且慷慨激昂，因为他确信自己是爱上了社会主义，好比他确信自己绝不抛弃宛英一样。

美满的婚姻是很少的，也许竟是没有的。

当时文学研究社不拘一格采集的人才，如今经过清洗，都安插到各个岗位上去了。

我国有句老话："写字是出面宝"。凭你的字写得怎样，人家就断定你是何等人。在新中国，"发言"是"出面宝"。人家听了你的发言，就断定你是何等人。

彦成忙说；”罗厚是个能干人，大有作为的。他有胆量，有识见，待人顶憨厚，我很喜欢他。“姚太太说：”他野头野脑，反正他自有主张。他可崇拜你呢！他想来不要人家做媒，总说他要娶个能和他打架的粗婆娘。最近，他舅妈来拜访以后，我问他粗婆娘找到没有，他说不找了，将来请许先生给他找个对象。“

姚宓和许多别人一样，工作还没有分配停当。她只顾忧别再和余楠、施妮娜等人在一起。姚太太说，哪里都是一样，“莫安排“。

那是许彦成大学生时期的照相。姚太太说：”拿来，我藏着，等你将来自己有了家再给你。“姚宓忽然有一点可怕的怀疑。她刻意留心，把妈妈瞒得紧腾腾，可是，这位爱玩儿福尔摩斯的妈妈只怕没有瞒过吧？至少，没有完全瞒住

他知道人世間的缺陷無法彌補，可以修補的是人。

丁宝桂私下对老伴儿感叹说：“我现在明白了。一个人丑越美，越臭越香。像我们这种人，有什么可检讨的呢。人越是作恶多端，越是不要脸，检讨起来才有话可说，说起来也有声有色，越显得觉悟高，检讨深刻。不过，也有个难题。你要是打点儿偏手，群众会说你不老实，狡猾，很不够。你要是一口气说尽了，群众再挤你，你添不出货了，怎么办呢？”

她只提出一个最起码的条件——不是索取聘礼。她要余楠置备一只像样的钻戒，一对白金的结婚戒指。余楠说，钻石小巧的不像样，大了又俗气，况且外国人已不兴得佩戴珍贵首饰，真货存在保险库里，佩戴的只是假货。至于白金戒指，余楠认为不好看，像晦暗的银子，还不如十八K的洋金。 胡小姐并不坚持，她只要一点信物。余楠不慌不忙，从抽屉深处取出一对椭圆形的田黄图章。他蘸上印泥，刻出一个阳文，一个阴文的"愿作鸳鸯不羡仙"，对胡小姐指点着读了两遍，摇头晃脑说： "怎么样？"

欣然一诺无辞

她的条件并不苛刻，只是很微妙。比如说，她要丈夫对她一片忠诚，依头顺脑，一切听她驾驭。……最好身无背累，心无挂牵。胡小姐觉得余楠具备他的各种条件。

姚宓静默了一下，缓缓流下两行眼泪，忙偷偷儿抹了，半晌才说：『大概你的话也不错，我妈妈是娇养惯的。恨不得也娇养我一辈子。她也羡慕留洋，希望我能出国留学，其实，我要不是遭逢这许多不顺当的事，哪会一下子看透我那位未婚夫的人品呢？假如我嫁了他，即使不闹翻，也一辈子不会快活。妈妈很不必抱歉。』 许彦成脱口说：『美满的婚姻是很少的，也许竟是没有的。』

姚宓解释说：“我讲这些不光彩的事，为的是要分辨个是非。不对的，就是不该的，就是坏的。对的，就是应该的，就是好的。不管我本人吃亏占便宜，只要我没有错，心上就舒服了。”

“... ...我们当然不是只有一个脑袋、一对翅膀的天使，我们只不过是凡人。不过凡人也有痴愚的糊涂人，也有聪明智慧的人。全看我们怎么做人。我和他，以后只是君子之交。”

“... ...我认为女人也该像大丈夫一样敢作敢当。” ... ... “... ...你知道吗，‘月盈则亏’，我们已经到顶了，满了，再下去就是下坡了，就亏了。”

姚宓曾和他说：“咱们走一步，看一步，一步都不准错。走完一步，就不准缩脚退步，就是决定的了。”

宛英如在梦中，对楠哥增添了钦佩，同时也增添了几分鄙薄。

我国有句老话：“写字是‘出面宝’。”凭你的字写得怎样，人家就断定你是何等人。在新中国，“发言”是“出面宝”。人家听了你的发言，就断定你是何等人。

当面奉承，背后挖苦，上面拍马，下面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