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诗人书简

在没有胶水的情况下，人的故事是靠什么粘附在岁月的残片上的。……一切都躁动着，会相爱半年。我又一次甚至爱了整整一年。

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东西：音乐，自然，诗，孤独。 对社会舆论、戏剧、造型艺术和视觉艺术完全无动于衷。对财产的感觉只限于孩子和笔记本。 要是有一面盾牌，我就会在上面写上：“Ne daigne.（不要屈尊。）” 生活就是车站，我很快就要离去了，去哪儿——我不说。

你完全是我的，却不是由我创造出来的，这就是我的感情的名字。

您可以不回复我，我知道什么是时间，我也知道什么是诗。我同样知道什么是信，就这样。

世界还很年轻。一切都将发生，为了你能到来。 在爱一个东西时，我看不到其弱点，一切皆力量。 就让我消失在你的眼睛里吧。很多人都为我所迷惑，却几乎没有人爱上我。没有一支中靶的箭——你想想看。

你不理解只爱一个夏娃的亚当，我不理解所有人都爱的夏娃。 现在他们已经不在这里了，我则靠一些漂亮的、蓝宝石般的药片勉强支撑着。你呢？

伟大的同情不知自何处而来，无限大的善良就是谎言。 我就是这样，莱纳，与人的每次相处，都是一个岛，一个永远沉默的岛，完全沉默的岛，无踪无影。

爱情在特殊、例外和超脱中生存，它活在语言里，却死在行动中。

莱纳，我能在每一行诗句里认出你。但是你的声音很短促，每一行诗，都是一个被截短了的里尔克，近乎一个提纲。每一个词，每一个音节。

你永远在旅途中，你不住在任何地方，你与俄国人见面，而他们不是我。请你听着并记住：在你的国度里，莱纳，只有我一个人代表着俄罗斯。

我知道一张脸庞，它既刺眼又让人惊叹不已，在痛苦和欢乐中它都同样动人，并且它越美，你越是能在别人的美黯然失色的情况下更经常地遇见它。无论这女性是声名鹊起，还是身处逆境，她那吓人的魅力都毫无变化，她在大地上无论需要什么都远远少于大地对她的需求，因为这便是女性气质，就像完整地从创造的采石场中取来的一块粗糙的、不碎的自尊。因为，外部规律更坚强地决定女性的气质和性格，所以，这一女性的生活、实质、名誉、激情，均不依赖于照耀，她也不像前者那样害怕痛苦。

茨维塔耶娃的每一次迷恋在他看来都像是“诗意的虚构”和“被诱惑的思想所产生的激动”，它们都注定会经历“基座的建立和雕像的毁灭”这样两个阶段。

那道你汲自我体内并为你饮用的语言的流水中断了。

这是一杆我们相互授予的木勺，这是一份不够吃的口粮，如果你能活下来，并允诺我说我也能活下来，我们就应当靠这一天的口粮度过一年。（第10页）

你是何人？是一个飞逝的容貌，它能在情感的转折瞬间使你手中的女人大得与人的身材不相适应，似乎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方为所有曾在你头顶上飘浮的云朵所美化的天空。但这是你魅力的遗迹。（第10页）

这是初恋的初恋，比世上的一切都更质朴。……你就是语言，这种语言出现在诗人终生追求而不指望听到回答的地方。（第10页）

作家与作品是由第三维——深度造就的，尝试能让所叙述和展示出的一切垂直腾升在书页之上，更为重要的是，能使作品和作者有所区别。（第12页）

你轮流向我伸出你的两只手，然后重新把它们叠在一起，你把它们压在我的心上，玛丽娜，就像放在一道溪流上：此刻，当你还握着它们的时候，溪流那欢快的流水便向你涌去……请别躲开它！）（第33页）

你和你的海洋，那片出色地与你一起阅读的海洋：我如你一样地书写，如你一样地从句子里向下走了几级，下到了括号的阴暗里，在那里，拱顶在压迫，曾经开放过的玫瑰的芬芳在延续。玛丽娜，我已如此地深入了你的信！（第34页）

可爱的笔迹在回避回答时竟能引起如此悲凉的葬礼音乐。

我非常珍惜时间，这时时间已成为你生动的、能煽起欲望的敞开。我珍惜岁月和生命，我害怕神经不安，害怕把玩这人生的幸福。

我害怕华侨这只盛满因为你而有的痛心、嫉妒、嚎啕、苦难的电容瓶，虽说这电瓶在上一个世纪已半裸出一个肩膀。

视神经能道出我在没有见到里尔克给你的第二封信前一直感到的抑郁。此刻我爱一切（爱你，爱他，爱自己的爱），无限地爱着，就像上一次在5月15日（即你沉默地转寄的那一天）时那样。你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吸引我的是什么吗？在你关于他的话中我似乎看到了界线。关于孤独和创作的命题，我像你一样也熟悉的东西，并不少些；但是，就像在面对一切关键问题时那样，在我承认它并与它相关联的时候，我对它的认识较为粗心、随意了一些，一定是在某个局部中，而不是在你无可争议的措辞中，我的认识才会更轻松、活跃。

如果说我不能与你生活在一起，那么这不是由于不理解，而是由于理解。

赞赏的忠诚。赞赏淹没了一个人心中其余的一切，甚至连我，他也很难爱了，不是喜悦，而是赞赏。（第128页）

抛掉那颗被我所充满的心吧。别自寻烦恼了。好好活着。（第131页）

请记住，血液比我们年长，尤其是你的闪族血液。别顺从它。请从抒情的——不，请从史诗的高度去把握这一切！（第131页）

你这阅读，一如我的写作，而我对你的来信的阅读，又一如你的写作和我的写作。（第132页）

人本身就是床铺和书桌

我就是这样，莱纳，与人的每一次相片，都是一个岛，一个永远沉没的岛，完全沉没，无踪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