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浪游者

“试试这个。”凯斯说。 他接过头带戴上，凯斯帮他放好电极。他闭上眼睛，凯斯按下电源钮。爱洛尔战栗了一下。凯斯断开连接。“你看见了什么，老兄？” “巴比伦。”爱洛尔悲伤地说，然后将电极递给他，一脚蹬出，又向走廊下面去了

“视觉效果什么样？” “白色方块。” “你怎么知道那是个人工智能？” “我怎么知道？老天爷，那是我见过最密的冰墙。还能是什么？就连巴西军队都没那种冰墙。反正我退出了网络，叫电脑去查。”

赛博空间。每天都在共同感受这个幻觉空间的合法操作者遍及全球，包括正在学习数学概念的儿童……它是人类系统全部电脑数据抽象集合之后产生的图形表现。有着人类无法想象的复杂度。它是排列在无限思维空间中的光线，是密集丛生的数据。如同万家灯火，正在退却……

电脑创意空间。世界上每天都有数十亿合法操作者和学习数学概念的孩子可以感受到的一种交感幻觉……从人体系统的每台电脑存储体中提取出来的数据的图像表示。复杂得难以想象。一条条光线在智能、数据簇和数据丛的非空间中延伸，像城市的灯光渐渐远去，变得模糊……

“神經喚術士，”男孩子說，面對升起的太陽眯起長長的灰眼睛，“通往死亡之域的小徑。我的朋友，你所在的地方。瑪麗-法蘭絲，我的夫人，她準備這條道路，卻在我可以讀到她時代之書之前，她的王扼殺了她。神經來自銀色的道路，神經系統。說故事的人。召喚亡靈的巫師。我喚醒死者。但不是的，我的朋友，“男孩輕輕挑起一支舞，褐色的腳才在沙灘上，”我是死亡者和他們的國度。“他笑起來。海鷗鳴叫。”留下來。如果你的女人是鬼，她並不知道。你也不會知道。“

香烟的蓝色烟雾笼罩着那些明亮的全息影像：巫师城堡、欧罗巴坦克战、纽约的天际线……她就站在那下面，闪动的激光布满她的脸，将五官变成了简单的编码：燃烧的巫师城堡将她的颧骨染得绯红，坦克战中沦陷的慕尼黑在她额头荡漾着天蓝色，一只光标飞过摩天大楼耸立成的峡谷，在墙外擦出的火花让她的嘴唇沾染上了亮金色。直到如今，她仍然以那个模样活在他的记忆中……

他只看出了一个大拇指扫过食指尖的动作，那是“现金”的意思。

这里的一切都在暗地里不断进行，若有懒惰、粗心、笨拙，或是失于应付某种复杂规程，死亡便是公认的惩罚。

她话音刚落下便倒下了，却并未撞上大理石地板，而是落入了一口温暖的深井，落入了寂寞与黑暗之中。

他们站在一条宽阔的街道上，却像在幽深峡谷的底部，两壁是各种商店和建筑，街道的尽头巧妙地拐了个弯，隐藏起来。头顶的阶梯和阳台上垂挂着大片鲜活的绿色植物，光线透过叶片洒下来。而太阳 头顶抄袭自戛纳的蓝色天空里，某个地方有一片明亮的白光，耀眼过头。他知道这里的阳光是通过一个拉多—艾奇逊系统泵入的，那条两毫米直径的光束管贯穿了整个纺锤体。他也知道天空只是一种围绕光束管不断旋转变化的视觉效果。他还知道如果关闭这种视觉效果，他一抬头就能看到光束管另一面曲折的湖泊，赌场的屋顶，其他的街道但他的身体却接受不了

电话随着思想盒的行动而咯嗒作响。凯斯拿着电话回到房间里，将话筒平放在床垫上，去浴室刷牙。他走出浴室，房间里那套博朗牌视听设备的显示器突然亮了起来，一个日本明星靠在金属色垫子上，屏幕之外有记者在用德文提问。凯斯瞪住屏幕。屏幕上有蓝色的干扰波闪过。“凯斯，宝贝儿，你疯了吗？”缓缓的语声十分熟悉。 阳台的玻璃墙上再次闪出德斯德雷塔的街景，随即模糊下去，扭转起来，变成了千叶城的“茶罐”酒吧，里面空荡荡的，红色的霓虹灯在两壁的镜子之间折射到无穷远处。

我没有知觉。就像是在赛博空间，空白的赛博空间。一片银色，有下雨的气味但你能看到自己在高潮，就像看到宇宙边缘一颗小小的超新星。

头顶上方是人造的夜色，华丽的星座闪烁在全息影像的天空之中，如同一张张纸牌，印着骰子，礼帽，酒杯德斯德雷塔街和儒勒·凡尔纳大道的路口仿佛一道峡谷，自由彼岸那些悬崖居所的阳台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一家大型赌场青草萋萋的高原上。凯斯看到一架轻型无人驾驶飞机借着上升气流，优雅地滑过那碧绿高原的边缘，沐浴在那隐蔽的赌场柔和的灯光之中。

“我的约翰尼，他是很聪明，很有灵气的一个孩子。他原来是在‘记忆道’上的，专门窝藏赃货，人家付钱给他，把数据藏在他脑子里的芯片上。我遇见他的那个晚上，日本黑帮正在追杀他，我干掉了他们的杀手。其实只是碰巧而已，但我毕竟帮了他的忙。那以后我们就很亲密了，凯斯。”她的双唇几乎纹丝不动，“我们弄了个超导量子干扰装置，可以读出他储存过的所有东西，存进磁带，然后去整他以前的客户。我去做讨债的打手。我很幸福。凯斯，你幸福过吗？他是我的。我们一起做事。我们是同伙。我遇见他的时候，刚离开那傀儡屋八个星期”

“我们亲近，甜蜜，一切顺利，好像谁也奈何不了我们。他们过不了我这关。我想，日本黑帮还是想整死约翰尼，因为我杀了他们的人，因为约翰尼骗了他们。他们真他妈的有耐心啊，就和蜘蛛一样，和禅修的蜘蛛一样耐心。他们等了一年又一年，给我们足够的时间去过美好人生，于是我们能失去的就会更多。

“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找到过一个值得在乎的人。”

日本人早把中国人研究出来的神经手术全忘光了。千叶城的地下诊所有最先进的技术，日新月异，可他们都治不好他在孟菲斯那间旅馆里受的伤。

他想起她肌肤的味道，想起港口边那黑暗酷热的房间里，她的手指是如何扣住他的后腰。 都是肉体，他想，都是肉欲。

“你知道，他无法真正理解我们。他有我们的档案资料，但那都只是统计数据而已。你也许是符合统计规律的动物，亲爱的，凯斯更是丝毫不出意外，但我却有一种天生便无法量化的特质。”

那是莫利的箭枪，每秒二十转的速度。

家。 家就是波亚，是斯普罗尔，是波士顿亚特兰大都市轴心。

他想象一辈子都替一家大公司打工的生活。公司宿舍，公司赞美诗，公司葬礼。

——如今 他的语声如一只不知名的鸟 的鸣叫 3简的应和如歌，只有三个 音符，纯净高昂 那是它真正的名字

“先生，你刚死去了一会儿。” “时常发生，”他说，“我都习惯了。” “你是在跟黑暗交手，先生” “我似乎别无选择。

飞速发展的技术必须要有无法无天的地方才能发挥功用

港口上空的天色犹如空白电视屏幕。

总得有人搞笑，他妈的肯定不是你。

然而那些梦如同魔咒，在这日本的夜晚里来临，令他哭泣 在睡梦中哭泣，然后再黑暗里独自醒来，蜷缩在某间棺材旅馆的小舱房里，双手紧紧抓住床垫，将记忆泡沫在指间挤成一团，想要抓住那并不存在的控制台。

他们会保证他永远不能工作。 他们用战争时期的一种俄罗斯真菌破坏了他的神经系统。

他受的伤很轻，很微妙，却异常有效。 黑色的东京湾向远处伸展开去，海鸥从白色泡沫塑料组成的浮岛上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