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桥词典
马桥词典内容简介
《马桥词典》集录了湖南汨罗县马桥人日常用词,计一百一十五个词条。它以这些词条为引子,讲述了古往今来一个个丰富生动的故事,引人入胜,回味无穷。这部长篇小说没有采取传统的创作手法,而是巧妙地糅合了文化人类学、语言社会学、思想随笔、经典小说等诸种写作方式,用词典构造了马桥的文化和历史,使读者在享受到小说的巨大魅力时,领略到每个词语和词条后面的历史、贫困、奋斗和文明,看到了中国的“马桥”、世界的中国。小说主体从历史走到当代,从精神走到物质,从丰富走到单调,无不向人们揭示出深邃的思想内涵。这是一次成功的创作实践,是中国当代文学一个重要的收获。
热门摘录
他出门了,眼角里突然闪耀出一滴泪。 …… 我知道这颗泪珠只属于远方。远方的人,被时间与空间相隔,常常在记忆的滤洗下变得亲切、动人、美丽,成为我们魂牵梦绕的五彩幻影。一旦他们逼近,一旦他们成为眼前的“渠”,情况就很不一样了。他们很可能成为一种暗淡而乏味的陌生,被完全不同的经历,完全不同的兴趣和话语,密不透风坚不可破地层层包藏,与我无话可说——正像我可能也在他们的目光里面目全非,与他们的记忆绝缘。 我想找到的是他,但只能找到渠。 我不能不逃离渠,有没有办法忘记他。
汉语中关于食欲的词并不缺乏。表示烹调方式方面,有蒸、煮、炸、炒、爆、溜、煎、炖、腌、酱、卤、焖等等,表示口舌动作方面有吃、呷、吸、唆、香、舔、嚼、咬、含、吮等等;表示味觉口感方面,有甘、辛、成、苦、辣、酸、鲜、嫩、脆、滑、麻、清、醇、酥、粉等等。
也许,中国人相信轮回,一个祖先可能就是你的子孙,一个子孙也可能就是你的祖先,既然如此,过去与未来还有什么区别?或者说这样的区别还有什么意义? 在这样一个环境里,“现”一类对义词,大概就不难理解了。作家们一次次回顾身后,写一些现事,说一些现话。但他们字一句其实都是对当下的介入,涌动着当下的思维和情感,都是不折不扣的“现”在。作家们最习惯于寻找过去的现在和现在的过去,永远生活在时间的叠影里。他们的矛盾也许在于:既要发现时间,又要从根本上拒绝时间。
一个人常常处在两个、三个、四个乃至更多更多的因果线索交又之中,每一线因果之外还有大量其他的物事和物相呈现,成为我们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这样万端纷纭的因果网络里,小说的主线霸权(人物的、情节的、情绪的)有什么合法性呢
我有时候想,树与树是很不一样的,就像人与人很不一样。希特勒 也是一个人。如果一个外星人来读解他,根据他的五官、四肢、直立行走以及经常对同类发出一些有规律的声音,外星人翻翻他们可能有的辞 典,会把他定义为人。这没有错。出土的汉简《楚辞》是一本书。如果炸,一个不懂中文的希伯来学者来读解它,根据它的字形、书写工具以及出 土现场,希伯来人可能以足够的聪明和博识,断定这是中文。这同样没空吗有错。但这些“没有错”有多大的意义?
……我在小本子上记下他的话,满鼻子是酸酸的豆渣味。我突然有一种感觉:对于我所知道的马文杰来说,一九四八年并不是一九四八年。它向后延迟了,甚至发酵成酸味了。也就是说,它实际上延迟到这个多雨的傍晚才出现,嵌入了我的一九八二,就像炸死马桥雄狮的那颗炸弹,那颗中日战争的炸弹,在泥土中悄悄把时间凝固了三十多年,推迟到一个明媚的春天才在孩子的胸前发出一声古老的爆炸。 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不能说它是存在的,至少我们没有充足理由断定它存在。因此在一九八二年以前,马文杰的依旧四八年对于我是空无。
这位女子惦记着她家的私田,证明土地公有化在马桥直到七十年代还只是一种体制的存在,尚未浸润成一种情感,至少还不是人们全部的情感。 体制与情感当然不是一回事,与体制之下涌动着的全部事实更不是一回事
文件和会议是保证权力运行的一个个枢纽,也是强化话份的最佳方式。文山会海几乎是官僚们不可或缺并且激情真正所在的生存方式。即便是空话连篇的会议,即便是没有丝毫实际效用的会议,也往往会得到他们本能的欢喜。道理很简单,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设置主席台和听众席,明确区分等级,使人们清醒意识到自己话份的多寡有无。权势者的话语才可以通过众多耳朵、记录本、扩音器等等,得到强制性的传播扩散。也只有在这种氛围里,权势者可以沉浸在自己所熟悉的语言里,感受到权力正在得到这种语言的滋润、哺育、充实和安全保护。
在这一点上,她们突然为铁香打抱不平,有一种包容铁香在内的团体感突然升腾起来,激动着她们,鼓舞着她们,温暖着她们,似乎铁香是她们推出的选手,在一场竟赛中不幸败北。她们不能不愤愤不平。耳朵也太不体面了,太没个说头了,连一条颈根都没怎么洗干净过。说对乡亲还算义道,但要人品没人品,要家财没家财,也没读个像样的书,连爹娘都要拿扁担赶出门的人,笑人呵,铁香怎么可以跟上他然还杯上了一一胎?, 她们几个月来分担着一种团体的羞辱。
我后来才知道,要让罗伯作哲学报告时避免十八扯,实在是困难重重。他讲着讲着就脱离了讲稿,好容易背熟的东西忘了个精光,萝ト白菜桌子板凳一搅和,就不知讲到哪里去了。我有时候想等待他自己找到回路,后来才发现他总是越扯越远,越远越欢。他一辈子没有收过婆娘,甚至从来不近女色,但这并不妨得他嘴里经常有些不干不净的歇后语:满妹子咳嗽一一无谈(痰);满妹子看鸡巴一一无心;逼着满妹子下崽——霸蛮……这么多的满妹子”与哲学实在不大合拍。
他又说人生就是一梦,人生最要紧的就是梦。睡在蚁穴边可做帝王梦,睡在花丛里可做风流梦,睡在流沙前可做黄金梦,睡在坟墓上可做鬼神梦。
若遇到洪水时节,漫漫黄汤遮天盖地而下,昏黄了一切倒影,向岸边排挤一叠又一叠的秽物,还有一堆堆泡沫塞在水缓的浅弯,沤积出酸臭。 p002
事实上,他们的国家已经永远失去了,万劫不复,渺无踪迹。只剩下一些青铜器,已经粉化,一捏就碎。 p008
刀光一亮,春天就来了。 三月三是刀刃上空气的颤。 P009
我们谈得津津有味,不厌其烦,不厌其详也不厌其旧,常谈常新常谈常乐,一直谈得手舞足蹈,面生红光,振振有词,个个字都在充盈的口水里浸泡得湿漉漉的,才被舌头恶很狠弹出口外,在阳光下爆炸得余音袅袅。 P014
远方的人,被时间与空间相隔,常常在记忆的滤洗下变得亲切、动人、美丽,成为我们梦魂牵绕的五彩幻影。一旦他们逼近,一旦他们成为眼前的“渠”,情就很不一样了。他们很可能成为一种暗淡而乏味的陌生,被完全不同的经历,完全不同的兴趣和话语,密不透风坚不可破地层层包藏,与我无话可说一一正像我可能也在他们的目光里面目全非,与他们的记忆绝缘。
马桥人对“醒”字的理解和运用,隐藏着另一种视角,隐藏在先人们对强国政治和异质文化的冷眼,隐藏在不同历史定位之间的必然歧义。以“醒”字代用“愚”字和“蠢”字,是罗地人独特历史和思维的一脉化石。
在那些林木一片片倒下而没有悲戚的地方,树从来没有活过,从来都不过是冷冰冰的成本和资源。(在作者的笔下,马桥的人、事和物都富有生命力,枫树保存了作者过去的一些难以忘怀的记忆和岁月,枫树被下令砍倒之后,就像失去了一个朋友,一段生命,因此作者心中充满了感激、怀念以及无法言说的失落。)
被感知猎取的时间,反过来也会蚀变我们的感知。
我在那一个夜晚看得很清楚,在这两个词之间……亮着一颗无言的泪珠。
她永远不会明白我在雨声中情不自禁的振奋,不会明白我的一个个关于乡下日子的梦境里,为什么总有倾盆大雨。她永远错过了一个思念雨声的年代。(摘自‘清明雨’,作者通过雨这个媒介,表达对过去文革下乡时期那些有雨的休闲日子的怀念和深思,仿佛在说,即便在最困难的时期,依然还有雨陪伴着我们,给予慰藉和温暖。一场场的雨就像一段段鲜明的记忆,在回忆中闪亮。)
一条皱纹出现了,一根白发飘落了,一只枯瘦的手失去了体温,一切进行的悄然无声。一张张面孔在这里显现然后又逐一消失,成了永远不再回头的事实。我们惟有在这些面孔上,才能悚然发现光阴行进的痕迹。没有任何力量可以使它停止下来。没有任何力量可以使这一张张面孔避免在马桥土地的沉陷——就像一个音符在琴弦上轻轻地熄灭。
只要还有语言,他就可能一直活下去,活入深深的未来。
在马桥的语言中,人们不大说命,更多地说“根”,有一种自比植物的味道。他们看手纹,看脚纹,认为这些肉纹就是根的显现,形似根系也就不难理解。
马桥人对味道的表达很简单,凡是好吃的味道可一言以蔽之:"甜",吃糖是甜,吃鱼吃肉也是甜,吃米饭吃辣椒吃苦瓜统统还是"甜"。
对方已经毫无可爱之处,因此惯性的爱不再是情感,只是一种理智的坚守与苦熬。人们可以想象,一种爱耗尽之后、烧光之后、榨干之后、被对方挥霍和践踏的一干二净之后,只剩下爱的残骸和渣滓,充满着苦涩、充满着日复一日的折磨。这就是“冤”。爱者可以有回报,在付出爱之后,至少可以给自己留下了某种动人的回忆。而冤者没有任何回报。什么也留不下,一直付出到自己一无所有和全部输光的地步,包括一步步输掉了爱的全部含义和全部特征。到了这个时候,在道德舆论面前,冤者也就输掉了问心无愧的权利。
多少年后我听他们评价电视,就听见有老人惊惧地说:「天天看电视,看大一颗心,不散发了?」这样说无非是担心,人从电视里获取的越来越广泛的知识,人被电视激发出来越来越多的欲望,何以聚合?倘不能聚合,岂不完蛋?
马桥的中心就是两棵枫树。没有哪个娃息不曾呼吸过它们的树荫,吸吮过它们的蝉呜,被它们古怪的树瘤激发出离奇恐怖的各种想象。它们是不需要特别照看的,人们有好事的时候尽可以离它们而去,尽可以把它们忘得一干二净。但它们随时愿意接纳和陪伴孤独的人,用沙沙沙的树叶声轻洗孤独人的苦闷,用树叶筛下的一地碎银,圈圈点点,溶溶叠叠,时敛时泼,泻出空明的梦境。
眼看着水水还要动手,周围的几个妇人出来劝说,算啦算啦,娃崽们不懂事,总是这样的,打是要打几下,也真打太狠了—。这些劝说反而激发了水水的恼怒,反而成了一种压力水水不更加义愤不更加凶狠些就没法与大家区别了,就不值得大规劝了,事情就没有个像样的结局了。她必须挽起袖子才能对得起这种压力。啪,啪,又是两记耳光声爆出来,不像是从人脸发出来的声音,倒像是从破木桶上发出的声音。
“贵生”是指男子十八岁以前的生活,或者女子十六岁以前的生活。与此相关的概念是“满生”,指男子三十六岁和女子三十二岁以前的生活。活过了这一段就是活满了,再往后就是“残生”了,不值价了。从这个道理来看,当然是死得早一点好,死得早一点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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